“便民旅社”,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給人一種方便、舒適的感覺,但實際上,它卻是一個潮濕悶熱的地方,成了朵朵在琛州的第一個“家”。
房間里的空氣仿佛被凝固了一般,讓人感到有些窒息。墻壁上的水漬和霉斑,讓人不禁想起了那些被遺忘的角落。窗戶外面,再也看不到老家那開闊的院子和熟悉的雞鳴狗吠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堵斑駁的墻壁,以及從墻壁的縫隙中傳來的、永不停歇的城市噪音。
汽車的喇叭聲、摩托的轟鳴聲、還有不知從哪里傳來的、節奏強烈的廣場舞音樂,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,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城市交響曲。它們時而高亢,時而低沉,時而急促,時而緩慢,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城市的繁華與喧囂。
然而,對于朵朵來說,這些噪音卻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。她已經習慣了在這樣的環境中入睡,習慣了在嘈雜的聲音中思考。這個小小的房間,雖然簡陋,但卻是她在琛州的一個避風港,一個可以讓她暫時忘卻煩惱的地方。
朵朵趴在唯一的窗戶邊,踮著腳尖,努力向外張望。她的小臉上寫滿了新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怯。
“媽媽,那個樓好高啊!比我們村后山還高!”她指著遠處一棟模糊在霧霾里的摩天大樓,驚嘆道。
“媽媽,那些車跑得好快,好多燈,像星星掉地上了!”
“媽媽,外面好吵呀……”
楊淑婷一邊收拾著簡單的行李,把朵朵那幾件小衣服疊好放進缺了個角的抽屜里,一邊柔聲回應著女兒的問題。看著朵朵對這片龐大、陌生又喧囂的天地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樣子,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。既欣慰女兒終于來到身邊,又酸楚于無法給她一個真正安穩舒適的港灣。
傍晚,楊淑婷帶著朵朵去旅社附近的小吃街解決晚飯。霓虹閃爍,人流如織,各種食物的香氣混合著尾氣味道撲面而來。朵朵緊緊拉著媽媽的手,小身子幾乎貼在楊淑婷腿上,黑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。那些穿著時髦的男男女女,那些她從未見過的、散發著誘人香氣卻叫不出名字的小吃,都讓她感到既興奮又不知所措。
楊淑婷給她買了一碗小餛飩。朵朵坐在油膩膩的小桌子旁,拿著對她來說有些長的筷子,笨拙地夾起一個餛飩,小心地吹著氣。她吃得很慢,時不時抬起頭,看看旁邊桌上大聲劃拳喝酒的男人,又看看對面那對分享著一份烤串、笑得甜蜜的情侶,眼神里流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、安靜的觀察和疏離。
“好吃嗎?”楊淑婷問。
朵朵點點頭,小聲說:“好吃。但是……沒有奶奶做的面條香。”她低下頭,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餛飩皮,聲音更低了,“我想奶奶了……也想爺爺……還想我們家大黃狗……”
楊淑婷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,喉嚨發緊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她只能伸出手,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發。
夜晚,才是真正的考驗。
旅社的房間隔音效果極差,隔壁的電視聲、走廊的腳步聲、甚至樓下夜市隱約的叫賣聲都清晰可聞。房間里只有一張雙人床,朵朵睡在中間,楊淑婷睡在一邊。關了燈,陌生的黑暗和嘈雜的環境讓朵朵極度缺乏安全感。
她翻來覆去,怎么也睡不著。
“媽媽,外面是什么聲音呀?”
“媽媽,床有點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