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爵心里冷笑,臉上卻瞬間堆滿了冤屈和憤慨。
他上前一步,躬身行禮,聲音卻帶著激動。
“大人明鑒!冤枉啊!小的豈敢煽動行兇?小的今日前去,本是為了平息事端,阻止暴亂啊!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張奎忍不住尖聲叫罵起來,唾沫星子橫飛,“就是你!就是你帶頭砸了我的攤子!搶了我的肉!吳大人,您可要為我做主啊!這王八羔子他血口噴人!”
“張奎!”王爵猛地轉頭,怒視張奎,聲音比他還大,“你還有臉惡人先告狀?若不是你喪盡天良,將變質發臭的下水高價賣與我,意圖坑害磚窯工友,怎會激起眾怒?我拿著那掛臭肉去找你理論,你非但不認錯賠償,反而惡語相向,這才引得工友們憤慨難平!我當時極力勸阻,險些被激動的人群誤傷!”
他巧妙地將“購買”說成“理論”,將“引導”說成“勸阻”。
張奎氣得渾身肥肉亂顫,指著王爵,“你胡說!那下水是你自己非要買……”
“我非要買?”王爵截斷他的話,語氣悲憤,“我王爵再蠢,會花十五文錢去買一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新鮮、聞著就作嘔的臭肉?我是嫌工友們干活太賣力,想毒死他們嗎?張奎,你摸著你那黑心肝說,這等昧良心的錢,你賺得可踏實?”
他句句不離“工友”,將個人矛盾巧妙轉化為張奎對集體利益的侵害,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上。
吳仁義瞇著小眼睛,聽著兩人爭吵,手指依舊敲著桌面,看不出喜怒。
他當然知道張奎是什么貨色,更知道王爵這話里肯定有水分。
但他關心的不是誰對誰錯,而是利益和穩定。
張奎是他斂財的一條狗,但這條狗如今攤子被砸,名聲臭了,價值已然大減。
而王爵的磚窯,卻是剛剛下金蛋的母雞,還掛著“官營”的名頭,與自己利益攸關。
更何況,王爵口口聲聲說的“工友激憤”、“眾怒難犯”,也讓他心生忌憚。
流人暴動,可不是小事,萬一真鬧大了,上頭追查下來,他第一個吃不了兜著走。
王爵觀察著吳仁義的臉色,見他沉吟不語,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
他話鋒一轉,語氣變得沉痛而識大體,“吳大人,今日之事,雖說事出有因,是張奎無良在先,但終究是鬧出了亂子,驚擾了營區安定。小的作為磚窯管事,未能及時有效化解矛盾,亦有失職之處,請大人責罰!”
他先認個小錯,姿態擺得極低,隨即又道。
“然而,大人明鑒!磚窯工友皆是老實本分的苦命人,平日只求一口飽飯。今日若非被逼到極致,絕不會行此過激之舉。如今眾人怒氣雖暫平,但若張奎日后依舊如此盤剝欺壓,難保不會再生事端。此次是砸攤,下次若……若鬧出人命,驚動了營壘那邊,只怕……只怕后果不堪設想啊!”
他這話,既是陳述利害,也是隱晦的警告。
你吳仁義想安穩收錢,就得管好你的狗,否則大家都沒好處!
吳仁義敲桌子的手指停住了。
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滿臉是傷、眼神怨毒的張奎。
又看了看一臉“憂心忡忡”、“顧全大局”的王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