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 凡塵暫歇（第1頁）

玄蒼的遁光迅疾無聲，掠過下方連綿的荒山禿嶺。極北之地的風帶著凜冽的寒意，吹得我臉頰生疼。我被他護在遁光之中，心思卻全系在指間那枚溫潤的星隕戒上。戒面星輝流轉，看似與往常無異，溫順地貼合著我的皮膚。可我知道，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。那驚鴻一瞥的、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黑色細線，像一根冰冷的毒刺，深深扎進了我心里。以往對戒指全然的依賴和親近感，此刻蒙上了一層難以驅散的警惕與寒意。我甚至不敢再像以前那樣，下意識地摩挲戒面。

玄蒼的氣息沉凝如山，操控遁光穩如磐石，但我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壓抑到極致的冷意，比這北地的寒風更刺骨。張天師可能就是影尊，星隕戒是監控我們的工具……這個推測太過駭人，幾乎顛覆了之前所有的認知。前路看似脫離了歸墟的死局，實則踏入了更復雜、更兇險的迷局。

約莫飛行了半個時辰，下方景象逐漸有了人煙。荒涼的山勢變得平緩，出現了阡陌交錯的農田和零星的村落炊煙。又過片刻，一座依著山勢修建、城墻低矮的土石小城出現在視野盡頭。城郭不大，屋舍儼然，透著一股邊陲之地特有的質樸與寧靜。這便是玄蒼靈覺所及的那個凡人聚居地。

玄蒼在城外一片稀疏的林地中按下遁光，斂去所有氣息。他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套半舊的青灰色布衣換上，用一根尋常木簪束起墨發，周身那迫人的威壓盡數內斂，乍一看去，竟真如一個游歷四方的清寒書生，只是那眉宇間的冷峻與眸底的深邃，依舊難掩其非凡。

“入城后，靈覺內守，言行如常，勿要引人側目。”他低聲叮囑，遞給我一套樣式樸素的粗布衣裙和一塊半舊的遮面頭巾。

我連忙接過換上，用頭巾掩住大半面容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看著他這嫻熟自然的偽裝，我心知這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妖怪，對此道定然駕輕就熟。

我們如同最尋常的旅人，步行至城門口。城門上方刻著“臨山”兩個斑駁的字，守城的兵丁抱著長矛打盹，對進出的人流并不多看。踏入城內，一股混雜著泥土、牲畜、炊煙和淡淡霉味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，久違的、屬于凡俗紅塵的喧囂與生機，讓我緊繃的心神稍稍松弛了幾分。

街道以青石板鋪就，不算寬敞，兩側是各式各樣的鋪面和攤販，賣著布匹、山貨、雜糧和些簡單的吃食。叫賣聲、討價還價聲、孩童的嬉鬧聲不絕于耳。行人大多面容粗糙，衣著簡樸，是典型的邊地百姓模樣。偶有幾個攜刀佩劍的江湖客或氣息微弱的游方修士經過，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。

玄蒼看似隨意地踱步，目光平靜地掃過街景，實則靈覺已如無形的蛛網悄然鋪開，捕捉著空氣中流散的每一絲信息。我緊跟在他身側，學著他的樣子，低調地觀察著四周，耳朵努力分辨著嘈雜人聲中的有用信息。

“北邊山里前陣子地動得邪乎，我家灶臺都震裂了！”

“可不是嘛，都說龍脈不穩吶……”

“聽說胤都那邊也不太平，皇城司查得緊，好多大人物都夾著尾巴做人……”

“噓！莫談國事，小心禍從口出！”

零碎的交談傳入耳中，多是關于此地近日的地動災異，以及一些關于胤都風向的模糊傳聞，并無太多具體消息。看來，這偏遠小城消息閉塞，對胤都核心的波譎云詭知之甚少。

玄蒼似乎并不急于打探，他帶著我走進一家門臉干凈、名為“悅來”的客棧。掌柜是個面帶笑容、眼神精明的中年人，見我們進來，熱情招呼。

“二位客官，打尖還是住店？”

“住店，兩間清凈的上房。”玄蒼拋過去一小塊成色普通的碎銀，聲音平淡無波。

掌柜接過銀子，笑容更盛：“好嘞！天字甲號、乙號房，最是清凈！小二，快帶客官上樓！”

一個小二引我們上了二樓木質樓梯。房間果然整潔，推開窗便能望見遠處蒼茫的山影。玄蒼隨意進了一間，對我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，我便跟著進了他的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