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猜忌心也跟著皇位一起膨脹。王僧辯平定侯景有功,他怕人家功高蓋主,天天找碴兒,又是奪兵權又是派眼線。陳霸先在京口發展勢力,他居然說:陳霸先嘛,一個蠻子,成不了氣候。結果這倆人后來一個成了權臣,一個直接篡了梁朝江山。
更荒唐的是他對讀書人的態度。有個叫劉之遴的學者,家里有本絕版的《漢書》,蕭繹想要,人家不給,他居然找個借口把劉之遴流放了。《南史》記載:之遴有古本《漢書》,繹求之,不與,乃遣人害之。活脫脫一個我得不到就毀掉的霸道總裁,還是沒腦子那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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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西魏已經把爪子伸到了荊州邊境,大將于謹帶著五萬鐵騎虎視眈眈。大臣們天天上奏請他備戰,蕭繹卻在宮里搞書法大賽,還得意洋洋地說:西魏蠻夷,懂什么兵法?我這里有《孫子兵法》的孤本,看一遍就能退敵。直到敵軍兵臨城下,他才慌了神,趕緊讓太監去搬書——不是搬兵書,是搬他那些寶貝字畫。
公元554年冬天,江陵城外喊殺震天。于謹的大軍把城池圍得水泄不通,蕭繹這時候才想起披甲上陣,可他手里拿著的不是sword,而是一本《左傳》,嘴里還念叨著兵者詭道也,搞得將士們都以為皇帝瘋了。
守城的士兵餓得拿不動刀,蕭繹卻讓人把宮里的好酒好菜搬到城樓上,一邊喝酒一邊作詩,題目叫《悲落葉》,其中兩句是葉墜空階凈,煙凝古殿愁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參加詩會。有個老將軍哭著求他:陛下,再不想辦法,城就破了!他居然懟回去:慌什么?我夜觀天象,西魏軍隊必敗。
城破那天,蕭繹做了件讓后世讀書人罵了一千多年的事。他看著滿殿的藏書和字畫,突然瘋了似的大喊:我讀了這么多書,還不是落到今天這個地步?留著它們何用!然后下令點火。十四萬卷古籍,從先秦諸子到魏晉詩文,還有無數顧愷之、陸探微的真跡,就這么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。《資治通鑒》里那句焚古今圖書十四萬卷,字字都在滴血。
有大臣勸他:陛下,這些書是文化命脈啊!蕭繹冷笑一聲:文化?能當飯吃嗎?能擋住敵軍嗎?他甚至還想跳火自焚,被人攔下來了。結果西魏士兵沖進來時,看到的不是皇帝殉國的壯烈,而是一個抱著燒焦書簡發呆的文化人。
于謹見了他,第一句話就問:你為什么要焚書?蕭繹還嘴硬:讀書萬卷,猶有今日,故焚之。于謹差點被氣笑了:你亡國是因為殺兄弟、信奸臣,跟書有什么關系?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——一個把治國當藝術創作的皇帝,從來沒想過:書本教不了權謀,畫筆擋不住鐵騎。
蕭繹最后被西魏廢為湘東侯,沒多久就被用土袋子活活悶死了。死的時候,他懷里還揣著半卷沒燒完的《論語》,真是把文藝至死貫徹到了底。
后世說起蕭繹,總繞不開那把焚書的火。王夫之在《讀通鑒論》里罵他:自江陵焚書之后,中華文化幾成斷代。但換個角度看,這哥們其實是個被皇位耽誤的藝術大師——他寫的《金樓子》是南朝重要的文學理論著作,他畫的《職貢圖》流傳至今,連唐太宗都收藏過他的書法作品。
可問題是,他偏偏坐在了龍椅上。一個連兄弟鬩墻都覺得是藝術沖突的人,怎么可能懂得安邦定國?他的悲劇不在于讀書太多,而在于把書本當成了逃避現實的象牙塔,把猜忌當成了權謀,把殺戮當成了藝術。
就像那首詩里說的:翰墨堆中誤國身。蕭繹用一生證明了一個道理:搞藝術可以不問世事,但當皇帝不行。可惜他到死都沒明白,燒掉十四萬卷書容易,燒掉自己那顆精致的利己心,難。
如今江陵城的舊址上,還能撿到幾片燒焦的書簡殘片。風一吹過,仿佛還能聽見那個獨眼皇帝的嘆息——是嘆自己命不好,還是嘆那些沒能讀完的書?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參考《梁書》《資治通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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