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歷二十一年,也就是公元1593年,葉赫部終于忍不住了,聯合哈達、輝發、烏拉、科爾沁等九部,湊了三萬大軍來打努爾哈赤,史稱“九部聯軍伐建州”。這時候的努爾哈赤,兵力還不到一萬人,雙方實力懸殊。
但努爾哈赤一點都不慌。他先派武里堪去偵察敵情,武里堪“至渾河,將以夜渡河,逾嶺馳以告”——連夜跑回來報告。努爾哈赤聽完,只說了一句:“葉赫兵果至耶?其語諸將以旦日戰。”——知道了,讓大家明天準備打仗。
第二天早上,他先給士兵們做思想工作:“解爾蔽手,去爾護項,毋自拘縶,不便於奮擊。”——把防護裝備都卸了,別束手束腳的,不方便打架。然后又分析敵情:“烏合之眾,其志不一,敗其前軍,軍必反走,我師乘之,靡弗勝矣。”——他們是烏合之眾,只要打敗前鋒,后面的肯定會跑,咱們趁機追擊,一定能贏。
接著,他讓額亦都帶一百人去挑戰。葉赫貝勒布齋不知是計,“策馬拒戰”,結果“馬觸木而踣”——馬撞到樹上摔了下來,被努爾哈赤的手下吳談一刀砍死。科爾沁貝勒明安更慘,“馬陷淖中,易〈馬孱〉馬而遁”——馬陷進泥坑里,換了匹劣馬就跑了。主帥一死一逃,九部聯軍瞬間崩潰,“敵大潰,我軍逐北,俘獲無算”,還活捉了烏拉貝勒的弟弟布占泰。
這一戰,努爾哈赤以少勝多,徹底奠定了他在女真各部中的地位。就像《明朝那些事兒》里寫的朱元璋鄱陽湖之戰一樣,有時候決定戰爭勝負的,不是兵力多少,而是腦子好不好使。
戰后,努爾哈赤乘勝追擊,“遣兵征朱舍里路,執其路長舒楞格,遣額亦都等攻訥殷路,斬其路長搜穩塞克什”——把幫著九部聯軍的兩個部落也給滅了,用行動告訴所有人:跟我作對,就是這個下場。
打敗九部聯軍后,努爾哈赤開始了統一女真的步伐,他的策略很簡單:拉一個打一個,慢慢來,不著急。
首先是蒙古部落。萬歷二十二年,科爾沁貝勒明安、喀爾喀貝勒老薩“遣使來通好”,努爾哈赤熱情接待,“自是蒙古通使不絕”。他知道,蒙古部落是明朝的盟友,把他們拉過來,就等于斷了明朝的一條胳膊。
然后是輝發部。萬歷二十三年,他“征輝發,取多壁城,斬其城主”——先給輝發部一個教訓。萬歷三十五年,輝發貝勒拜音達里反復無常,一會兒跟努爾哈赤結盟,一會兒又跟葉赫部勾結,努爾哈赤“親征,克之,遂滅輝發”——徹底把輝發部從地圖上抹去了。
接下來是烏拉部。萬歷二十四年,努爾哈赤把之前活捉的布占泰放回去,“會其貝勒為部人所殺,遂立布占泰為貝勒”——扶持了一個傀儡。但布占泰不甘心當傀儡,多次背叛努爾哈赤,還“以鳴鏑射帝女”——用響箭射努爾哈赤的女兒。這就有點過分了,打狗還得看主人,何況是射人家的女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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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歷四十一年,努爾哈赤“親征烏拉”,布占泰“以兵三萬來迎”。努爾哈赤“躬先陷陣,諸將奮擊,大敗之,遂入其城”。布占泰想回城,結果城門關了,“單騎奔葉赫”,烏拉部就此滅亡。努爾哈赤派人去葉赫部要布占泰,葉赫部不給,雙方的矛盾徹底激化。
在統一女真的過程中,努爾哈赤還做了三件大事,為后金的建立打下了基礎:
第一件是“始制國書”。萬歷二十七年,他命額爾德尼和噶蓋根據蒙古文字創造滿文,解決了女真族沒有文字的問題。以前女真族開會,只能靠比劃或者用蒙古文、漢文,現在有了自己的文字,就可以制定法律、記錄歷史,相當于有了自己的“操作系統”。
第二件是“開礦,采金銀,置鐵冶”。萬歷二十七年,他開始開采金銀礦,建立煉鐵廠,解決了軍費和武器問題。以前女真族的武器大多是骨器、石器,偶爾有幾件鐵器也是從明朝買的,現在自己能煉鐵了,武器裝備水平一下子提上來了。
第三件是“限民田”。萬歷三十四年,他規定“每丁給田五晌,五晌之外,馀田皆為官田”——按人口分配土地,多余的土地歸國家所有。這既解決了土地分配問題,也增加了國家稅收,相當于建立了自己的“經濟體系”。
萬歷三十六年,明朝封努爾哈赤為“龍虎將軍”,這是明朝在遼東地區的最高武官頭銜。努爾哈赤表面上對明朝感恩戴德,每年都派人去北京朝貢,實際上卻在暗中積蓄力量,等待時機。
萬歷四十四年,公元1616年,這一年的正月初一,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城(今遼寧新賓)正式稱汗,國號“大金”,史稱“后金”,年號“天命”。這一年,他五十八歲,從二十五歲起兵,用了三十三年時間,終于從一個喪家之犬,變成了一個國家的君主。
《清史稿》記載,這一年“恩格德爾會蒙古五部使來朝貢,尊太祖為神武皇帝”——蒙古五個部落的使者來朝貢,尊努爾哈赤為神武皇帝。雖然這有點自吹自擂的成分,但也說明努爾哈赤已經得到了蒙古部落的認可。
稱汗后的努爾哈赤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完善八旗制度。八旗制度是在牛錄制度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,最初只有黃、白、紅、藍四旗,后來又增加了鑲黃、鑲白、鑲紅、鑲藍四旗,共八旗。每旗下轄五個甲喇,每個甲喇下轄五個牛錄,每個牛錄有三百人,一旗就是七千五百人,八旗總共六萬人。
八旗制度的厲害之處在于,它既是軍事組織,又是行政組織,還是生產組織。平時大家種地、打獵,戰時放下鋤頭拿起刀槍就能打仗,相當于“兵民合一”。這種制度在當時非常先進,比明朝的衛所制度強多了——明朝的衛所士兵,平時種地,戰時打仗,但軍官吃空餉、士兵逃亡的問題很嚴重,戰斗力低下。
接下來,努爾哈赤開始準備對明朝動手。萬歷四十六年,公元1618年,他以“七大恨”告天,正式起兵反明。“七大恨”的內容主要是:明朝殺了他的祖父和父親、明朝支持葉赫部欺負他、明朝不許女真族在邊境放牧等等。雖然這些理由有些牽強,但在當時卻起到了很好的動員作用,女真族上下同仇敵愾,都想跟明朝干一場。
同年四月,努爾哈赤率兩萬大軍攻打撫順。撫順守將李永芳是個軟骨頭,看到后金軍隊兵臨城下,沒怎么抵抗就投降了。努爾哈赤沒殺他,反而“妻以孫女”——把孫女嫁給了他,還封了他一個副將的官職。這招叫“招降納叛”,很快就有很多明朝官員和士兵投降了后金。
明朝得知撫順失守后,派楊鎬為遼東經略,率十萬大軍(號稱四十七萬)分四路攻打后金,史稱“薩爾滸之戰”。這一戰,明朝軍隊兵分四路,分別由杜松、馬林、劉綎、李如柏率領,企圖合圍赫圖阿拉城。
努爾哈赤得知消息后,制定了“憑你幾路來,我只一路去”的戰術,集中優勢兵力,各個擊破。他先派大貝勒代善、四貝勒皇太極率主力去打杜松的西路軍,杜松是個急性子,不等其他三路軍隊到來,就率先發起進攻,結果在薩爾滸(今遼寧撫順東)被后金軍隊包圍,“全軍覆沒”,杜松本人也戰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