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在盛唐繁華里,偏逢羯鼓驚塵。
東宮數(shù)載怕沾身。馬嵬坡下淚,靈武續(xù)乾坤。
平亂功成身已病,宮闈又起風云。
一生勞苦為誰奔?史書留筆墨,功過任人論。
唐玄宗天寶年間的長安,那是神仙看了都想落戶的地界——朱雀大街上的胡商能說三種方言,曲江池的游船里飄著楊貴妃愛吃的荔枝香,就連宮墻根下賣胡餅的小販,都敢跟路過的官員扯兩句今年荔枝收成咋樣。
但有個人,卻覺得這繁華長安是座鍍金牢籠,這人就是時任太子的李亨,也就是后來的唐肅宗。
李亨這太子當?shù)茫矛F(xiàn)在的話說就是全天24小時待機,全年365天背鍋。他爹李隆基早年是個狠角色,殺韋后、平太平公主,一手開創(chuàng)開元盛世,可到了晚年,眼里只有楊貴妃和安祿山,連親兒子都得靠邊站。更要命的是,當時朝堂上還有個職業(yè)太子克星——宰相李林甫。
李林甫這人,史書里說他口有蜜,腹有劍(《舊唐書·李林甫傳》),對付太子那叫一個專業(yè)。李亨剛當上太子沒兩年,李林甫就唆使人告太子的小舅子韋堅謀反,硬是把韋家一鍋端了。李亨嚇得連夜跟老婆韋氏離婚,理由是我跟這家人不熟,活生生把結(jié)發(fā)妻子推出去擋槍。
可李林甫沒打算放過他。沒過多久,又有人告太子的好友皇甫惟明想擁立太子,李隆基不管三七二十一,把皇甫惟明殺了,還把李亨叫到宮里罵了一頓。李亨嚇得當場哭暈過去,醒來后又趕緊跟另一個老婆杜氏離婚,理由還是我跟這家人不熟。
就這么著,李亨當了十幾年太子,離了兩次婚,身邊的親信死的死、貶的貶,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脖子——看看腦袋還在不在。《資治通鑒》里記載,那段時間李亨常憂懼,鬢發(fā)斑白,才三十多歲的人,頭發(fā)都快全白了,活像個五十歲的老頭。
有人可能會問,李亨就不會反抗嗎?反抗?那是找死。他爹李隆基是什么人?連自己親姑姑太平公主都能殺,要是李亨敢露出半點不臣之心,估計第二天就該暴病身亡了。所以李亨只能忍,像個縮頭烏龜似的,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待在東宮看書,連跟大臣多說一句話都不敢。
就這么熬啊熬,熬到天寶十四載(公元755年),終于熬出了點——安祿山反了。
安祿山這小子,早年是李隆基的寵臣,肚子大得能裝下一個小桌子,跳胡旋舞能把自己轉(zhuǎn)成陀螺,還認了楊貴妃當干娘,每天一口一個叫得比親兒子還親。可就是這么個乖兒子,突然帶著十五萬大軍造反,口號是誅楊國忠,清君側(cè)。
李隆基一開始還不信,說安祿山這小子那么乖,怎么可能反?肯定是有人造謠。結(jié)果安祿山的大軍一路勢如破竹,沒幾個月就打下了洛陽,自稱大燕皇帝。李隆基這才慌了神,趕緊派哥舒翰去守潼關(guān)。
可這時候,宰相楊國忠又出來添亂了。楊國忠是楊貴妃的哥哥,沒啥本事,就會拍皇帝馬屁。他怕哥舒翰手握重兵威脅自己,就天天在李隆基耳邊說哥舒翰按兵不動,肯定是想謀反。李隆基晚年腦子不好使,居然真信了,逼著哥舒翰出關(guān)迎戰(zhàn)。
哥舒翰沒辦法,只能哭著領(lǐng)兵出關(guān),結(jié)果中了安祿山的埋伏,十幾萬大軍全軍覆沒,潼關(guān)也丟了。潼關(guān)一丟,長安就成了一座孤城,李隆基嚇得連夜帶著楊貴妃、楊國忠和少數(shù)親信逃出了長安,連文武百官都沒通知。
李亨也跟著一起逃,只不過他的心情比李隆基復(fù)雜多了——一方面,他怕安祿山的軍隊追上來把自己殺了;另一方面,他又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的機會。畢竟,亂世出英雄,也出皇帝。
李隆基一行人逃到馬嵬坡(今陜西興平)的時候,出事兒了。
當時隨行的士兵又餓又累,一個個怨氣沖天,都覺得是楊國忠和楊貴妃害他們落到這步田地。龍武大將軍陳玄禮一看士兵們快嘩變了,就找到李亨的親信李輔國,說現(xiàn)在士兵們都想殺楊國忠,要是咱們不順應(yīng)軍心,說不定連太子殿下都要遭殃。
李亨這時候心里犯了嘀咕:殺楊國忠倒是好,可楊國忠是楊貴妃的哥哥,殺了他,楊貴妃能饒了自己嗎?他爹李隆基能饒了自己嗎?所以李亨沒敢表態(tài),只是說這事得從長計議。
可士兵們沒耐心等從長計議。當天下午,楊國忠騎馬經(jīng)過驛站門口,士兵們突然沖出來,大喊楊國忠謀反,上去就把他砍了,還把他的腦袋掛在驛站門口示眾。緊接著,士兵們又圍住了李隆基的帳篷,要求李隆基殺了楊貴妃。
李隆基這時候還想護著楊貴妃,說楊貴妃深居宮中,怎么會知道楊國忠的謀反計劃?可陳玄禮說將士們殺了楊國忠,要是楊貴妃還在陛下身邊,將士們心里不安,恐怕會出更大的亂子(《舊唐書·楊貴妃傳》)。
李隆基沒辦法,只能讓高力士把楊貴妃帶到佛堂里,用一條白綾把她勒死了,也就是史書里說的遂縊死于佛室。楊貴妃死的時候才三十八歲,一代美人就這么香消玉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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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亨在旁邊看著這一切,心里是又驚又喜。驚的是士兵們居然敢逼宮殺貴妃,喜的是楊國忠死了,自己最大的仇人沒了,而且他爹李隆基經(jīng)此一役,威望大減,自己的機會來了。
果然,馬嵬坡兵變之后,李隆基想繼續(xù)往四川逃,可士兵們不愿意——四川那地方偏僻,到了那兒就等于放棄中原了。這時候,有人提議太子殿下應(yīng)該留下來,收拾殘兵,收復(fù)長安。士兵們一聽,紛紛響應(yīng),都跪在李亨面前請他留下。
李隆基一看這架勢,知道自己留不住李亨了,只能嘆口氣說朕老了,不中用了,收復(fù)中原的事兒就交給你了。然后,李隆基帶著少數(shù)人往四川逃,李亨則帶著一部分士兵往靈武(今寧夏靈武)去了。
這一別,父子倆就再也沒見過面,而且李亨的命運,也從這一刻開始徹底改變。
李亨帶著士兵往靈武走的時候,那叫一個慘。一路上缺糧少藥,士兵們吃不飽飯,還得防備安祿山的追兵。有好幾次,李亨都想放棄,跟他爹一起去四川,可身邊的親信李輔國和杜鴻漸一直勸他現(xiàn)在天下大亂,陛下要是去了四川,中原就徹底完了,只有您留下來,才能凝聚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