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登基承爛局,宵衣旰食,欲挽狂瀾去。
誅宦平冤親政事,奈何天不隨人許。
外患內(nèi)憂無斷處,良將難留,糧草空如縷。
煤山孤魂悲日暮,江山易主誰能訴?
天啟七年(公元1627年)八月,紫禁城的空氣里飄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。剛滿二十三歲的天啟帝朱由校,在乾清宮龍床上咽了氣——這位愛做木工活的皇帝,一輩子沒把心思放在朝政上,把大明折騰得只剩半條命,臨終前,他拉著弟弟朱由檢的手,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了句:“吾弟當(dāng)為堯舜”。
這話聽著是囑托,實則是把一個燙手山芋扔給了朱由檢。
彼時的朱由檢,還是個十七歲的信王。在此之前,他的人生軌跡跟“皇帝”二字半毛錢關(guān)系沒有——天啟帝有兒子(雖然沒活下來),按規(guī)矩輪不到他;再者,魏忠賢把持朝政,朝堂上到處是閹黨親信,他平日里連王府大門都不敢多出,生怕被魏忠賢盯上??涩F(xiàn)在,哥哥沒了,皇位砸到了他頭上,他連拒絕的機(jī)會都沒有。
《明史·莊烈帝本紀(jì)》里寫“天啟七年八月,熹宗崩,無嗣,遺詔召王入繼大統(tǒng)”,短短一句話,藏著朱由檢的茫然與無奈。當(dāng)太監(jiān)們簇?fù)碇哌M(jìn)乾清宮,看著哥哥冰冷的遺體,再看看殿外虎視眈眈的魏忠賢黨羽,他甚至不敢坐下——怕椅子上有機(jī)關(guān),不敢喝水——怕茶水有毒,連夜把自己帶來的干糧拿出來啃,就這么熬了一整夜。
登基那天,朱由檢穿著不合身的龍袍,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上,看著底下黑壓壓的大臣,腿肚子都在打顫??伤溃瑥倪@一刻起,他不再是那個能躲在王府里讀書的信王,而是大明的崇禎帝,要扛起這個千瘡百孔的江山。
此時的大明,早就不是朱元璋、朱棣時代的模樣了:
-朝堂上,魏忠賢的閹黨一手遮天,東林黨被打壓得奄奄一息,大臣們要么依附閹黨混日子,要么明哲保身不敢說話,沒人真正關(guān)心國事;
-地方上,旱災(zāi)、蝗災(zāi)連年不斷,陜西、河南等地的老百姓吃樹皮、啃草根,甚至出現(xiàn)“人吃人”的慘狀,流民遍地都是,農(nóng)民起義的火苗已經(jīng)燒了起來;
-邊境上,后金的鐵騎在努爾哈赤、皇太極的帶領(lǐng)下,一次次突破長城,搶了就跑,遼東的土地丟了一大半,明軍根本擋不住;
-國庫更是空得能跑老鼠,萬歷、天啟兩朝揮霍無度,加上連年打仗,朝廷連軍餉都發(fā)不出來,士兵們餓得直罵娘,逃跑的比打仗的還多。
有個老臣私下里跟朱由檢說:“陛下,現(xiàn)在的大明,就像一棟快塌的房子,外面下著大雨,里面還著著火,您要是想修,難啊!”朱由檢聽完,沒說話,只是攥緊了拳頭——他不信命,他覺得只要自己努力,總能把這棟“房子”修好。
朱由檢剛登基的時候,魏忠賢根本沒把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里。在魏忠賢看來,崇禎跟天啟一樣,都是可以被他操控的傀儡——他手里有閹黨,有東廠、錦衣衛(wèi),朝堂上到處是他的人,崇禎要是敢不聽話,他有的是辦法收拾。
一開始,魏忠賢還想試探崇禎。他故意遞上奏折,說自己“年老體弱,想辭掉東廠提督的職位”,其實是想看崇禎的反應(yīng)。崇禎心里恨得牙癢癢,可表面上卻笑著說:“廠公是父皇(天啟帝)留下的重臣,朕還需要廠公輔佐,怎么能讓你走呢?”不僅沒同意,還賞了魏忠賢不少金銀珠寶。
魏忠賢一看,覺得崇禎果然好拿捏,就更加放肆了。他的黨羽們也跟著起哄,有的給魏忠賢建“生祠”(活著的時候建的祠堂),有的甚至喊魏忠賢“九千歲”,比崇禎這個“萬歲”還風(fēng)光。有個叫崔呈秀的閹黨成員,更是直接在朝堂上替魏忠賢發(fā)號施令,根本不把崇禎放在眼里。
可崇禎不是天啟,他表面上裝慫,暗地里卻在偷偷布局。他知道,要收拾魏忠賢,不能硬來——閹黨勢力太大,要是打草驚蛇,自己可能先被干掉。他采取了“三步走”的策略:
第一步,穩(wěn)住魏忠賢,麻痹閹黨。崇禎不僅不反對魏忠賢的黨羽建生祠,甚至還親自去生祠里祭拜(當(dāng)然,心里罵了一萬遍);魏忠賢推薦的官員,他大多照批不誤;閹黨成員犯錯,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批評幾句,不深究。魏忠賢和他的黨羽們漸漸放松了警惕,覺得崇禎真的是個“軟柿子”。
第二步,悄悄提拔親信,收集證據(jù)。崇禎把自己在信王府時的太監(jiān)王承恩提拔為司禮監(jiān)秉筆太監(jiān),讓他負(fù)責(zé)宮里的安全,監(jiān)視魏忠賢的動向;他還秘密召見那些被閹黨打壓的東林黨大臣,比如錢謙益、劉鴻訓(xùn)等人,讓他們收集魏忠賢及其黨羽的罪證——貪污受賄的賬本、陷害忠良的奏折、私下勾結(jié)外敵的書信,只要能扳倒魏忠賢的,越多越好。
第三步,抓住時機(jī),一擊致命。天啟七年(公元1627年)十一月,崇禎覺得時機(jī)成熟了。他先是找了個借口,把魏忠賢的頭號黨羽崔呈秀革職查辦,崔呈秀知道自己沒活路,在家中自殺。崔呈秀一死,閹黨成員慌了神,紛紛開始撇清自己跟魏忠賢的關(guān)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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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禎趁熱打鐵,讓大臣們遞奏折彈劾魏忠賢。一開始,大臣們還不敢太直白,只敢說魏忠賢“專權(quán)跋扈,應(yīng)該收斂”,后來見崇禎態(tài)度堅決,膽子就大了起來,有人直接列舉了魏忠賢的“十大罪狀”,說他“謀害先帝、陷害忠良、貪污軍餉、私通后金”,條條都是死罪。
魏忠賢這才慌了,他跑到崇禎面前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想要求饒??沙绲澾@次沒再裝了,他冷冷地看著魏忠賢,說:“你犯下的罪,罄竹難書,朕念你是先帝舊臣,不殺你,你自己去鳳陽守皇陵吧?!?/p>
魏忠賢知道自己大勢已去,可他還不死心,離開北京的時候,帶了幾百個親信,幾十車金銀珠寶,一路上依舊擺著“九千歲”的架子。崇禎得知后,龍顏大怒,下旨讓錦衣衛(wèi)去追魏忠賢,要把他押回北京治罪。魏忠賢在半路上聽到消息,知道自己逃不掉了,就在客棧里上吊自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