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生兩度登龍椅,奈何權柄旁落。
忍辱偷生避風波,皇冠如枷鎖,傀儡怎快活?
兄弟相繼承唐祚,皆是武后棋子。
一朝云開見天日,復位空歡喜,悲歌留史冊。
唐中宗李顯,睿宗李旦,二位兩上兩下的皇帝有個共同的特征:有個強勢的媽——武則天,試想一下在這位大周皇帝武曌的籠罩下,想翻起浪花有多艱難!為方便讀者了解武則天如何一步一步開創她的大周王朝,于是我將這二位皇帝兩上兩下的故事放在一起,好了,廢話不多說,繼續。
公元656年,武則天給李治生了第三個兒子,取名李顯。這孩子出生時,他爹李治正忙著跟長孫無忌掰手腕,他媽武則天剛從感業寺回宮沒幾年,還在后宮跟王皇后、蕭淑妃斗得火熱。李顯就像個“意外贈品”,出生時沒享受到多少關注,連名字都透著股隨意勁兒——跟他哥李弘、李賢比,“顯”字既沒文氣也沒霸氣,仿佛他爹他媽早就預料到:這孩子以后成不了大氣候。
事實也確實如此。李顯小時候,前面有兩個優秀的哥哥壓著:大哥李弘仁厚孝順,是太子的不二人選;二哥李賢聰明有才,還寫了本《后漢書注》,圈了不少朝中粉絲。李顯呢?論學問,他不如李弘;論腦子,他不如李賢;論性格,他還特別“拎不清”——用《舊唐書·中宗紀》的話說,就是“志昏近習,心無遠圖”,翻譯過來就是“整天跟身邊的小太監、小老婆混在一起,沒什么遠大志向”。李治和武則天看他這副樣子,也沒對他抱多大希望,只想著讓他當個閑散王爺,平安過一輩子。
可命運這東西,有時候比武則天的心思還難猜。公元675年,太子李弘“暴斃”(至今沒人能說清是病死還是被武則天毒死);公元680年,太子李賢又被武則天安了個“謀反”的罪名,廢為庶人,流放到巴州。太子之位一下子就空了出來,李治和武則天左看右看,身邊就剩李顯和李旦兩個兒子了。李旦比李顯還小六歲,性子更軟,跟個小綿羊似的,武則天覺得不好控制(后來證明她想錯了),就把李顯推上了太子之位。
李顯當上太子后,還是沒什么長進,整天就知道跟老婆韋氏膩在一起。韋氏出身名門,長得漂亮,就是野心大,還特別能吹枕邊風。李顯對韋氏言聽計從,韋氏說“你以后當了皇帝,得讓我爹當大官”,李顯就拍著胸脯說“沒問題,別說大官,就是把天下給你爹,我都愿意”——這話后來成了他的“催命符”。
弘道元年(公元683年),李治駕崩,李顯終于熬出了頭,登基稱帝,就是唐中宗。他剛坐上龍椅,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,迫不及待地想給老丈人韋玄貞升官。先是想把韋玄貞從普州參軍提拔成豫州刺史,大臣們沒反對;接著他又得寸進尺,想讓韋玄貞當宰相(侍中),還想給韋玄貞的兒子封個五品官。
這下宰相裴炎不干了。裴炎是李治留下的顧命大臣,手里握著實權,他找到李顯,勸道:“陛下,韋玄貞資歷太淺,一下子升到宰相,朝中大臣肯定不服,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。”李顯本來就因為當太子時受夠了壓抑,現在當了皇帝,還被大臣管著,頓時火了,脫口而出:“我以天下與韋玄貞,何不可!而惜侍中邪!”(《資治通鑒·唐紀十九》)——我就是把整個天下給韋玄貞,都沒問題,何況一個小小的侍中!
裴炎一聽這話,嚇得魂都快沒了——這皇帝也太荒唐了,居然想把天下給外戚!他不敢耽誤,趕緊跑去告訴武則天。武則天本來就沒把李顯放在眼里,一直在幕后盯著朝堂,一聽李顯這話,正好找到了廢帝的理由。
嗣圣元年(公元684年)二月,武則天在乾元殿召集百官,讓羽林軍將士把李顯從龍椅上拉了下來,當場宣布廢李顯為廬陵王,流放房州(今湖北房縣)。李顯被拉下來的時候,還懵著呢,哭著問武則天:“我有什么罪啊?”武則天冷冷地說:“你想把天下給韋玄貞,這還不是罪?”李顯這才知道,自己因為一句氣話,丟了皇位,成了唐朝第一個被老婆坑、被老媽廢的皇帝。
從登基到被廢,李顯只當了55天皇帝。這55天,他沒干成一件正經事,就干了兩件事:一是想給老丈人升官,二是說了句荒唐話。用現在的話說,就是“開局即崩盤”,堪稱唐朝皇帝里的“最短命玩家”。
李顯被廢后,武則天沒讓皇位空著,而是把自己的小兒子李旦推了上去,就是唐睿宗。李旦比李顯小六歲,性格更軟,也更聰明——他親眼看著大哥李弘暴斃、二哥李賢被廢、三哥李顯剛登基就被流放,早就摸清了老媽武則天的脾氣:老媽要的不是一個有主見的皇帝,而是一個聽話的“傀儡”,誰要是敢搶權,誰就沒好下場。
所以李旦剛登基,就主動“躺平”了。他知道自己就是個“擺設”,干脆什么都不管,把朝政全交給武則天。武則天要他住到別殿,不讓他參與政事,他沒意見;武則天要追尊自己的祖先,給他加各種尊號,他也沒意見;甚至武則天讓他改名叫“李輪”,他都乖乖照辦——反正名字就是個代號,只要能保住小命,叫啥都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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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舊唐書·睿宗紀》里說李旦“謙恭孝友,好學,工草隸,尤愛文字訓詁之書”——翻譯過來就是“李旦性格謙恭,孝順友愛,喜歡讀書,寫得一手好字,尤其喜歡研究文字學問”。這種“文藝青年”的性格,在平時是優點,在帝王家就是“保命符”。李旦整天躲在宮里讀書、練字,不跟大臣來往,不議論朝政,活脫脫一個“與世無爭”的閑散王爺,武則天看他這副樣子,才暫時放下了殺心。
可即使李旦這么能“裝孫子”,武則天還是沒放過他。垂拱二年(公元686年),武則天假意要把朝政還給李旦,李旦知道這是老媽在試探他,趕緊哭著拒絕:“母后圣明,朝政還是由母后掌管,兒臣能力不足,實在擔不起這個重任。”武則天要的就是這句話,她順坡下驢,繼續把持朝政,還把李旦的妃子劉氏和德妃竇氏(也就是李隆基的老媽)殺了,理由是“她們搞巫術詛咒我”。李旦知道老婆是被冤枉的,可他連哭都不敢大聲哭,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淚——他怕自己一反抗,就會落得跟三哥李顯一樣的下場。
武則天的野心越來越大,她不僅要當“臨朝稱制”的太后,還要當皇帝。為了給自己稱帝鋪路,她大肆打壓李唐宗室,殺了韓王李元嘉、魯王李靈夔等一大批王爺,還鼓勵告密,任用周興、來俊臣等酷吏,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。李旦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可他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繼續“裝瘋賣傻”,連出門都不敢隨便走——他怕自己一不小心,就成了酷吏的“獵物”。
載初元年(公元690年),武則天覺得時機成熟了,就逼著李旦禪位,還讓他改姓李為姓武。李旦不敢反抗,只能乖乖地把皇位讓給老媽。武則天登基后,改國號為周,史稱“武周”,李旦則被降為皇嗣,賜姓武,住到東宮,跟當年的太子沒什么兩樣——只不過,這次他連“傀儡皇帝”都沒得做了,成了“傀儡皇嗣”。
李旦當“傀儡皇帝”的六年,沒干過一件“皇帝該干的事”,卻把“忍”字訣練到了極致。他知道,在老媽武則天的眼皮底下,只有“裝慫”才能活下去,只有“不爭”才能保住性命。跟他三哥李顯比,李旦更懂“識時務者為俊杰”的道理——李顯是“沒腦子的沖動”,李旦是“有腦子的隱忍”,這也是為什么李旦能活下來,而李顯在房州被流放了十四年的原因。
李顯被廢后,就跟韋氏一起被流放到了房州。房州在當時是個偏遠之地,氣候惡劣,交通不便,跟繁華的長安城比,簡直就是天上地下。李顯從“九五之尊”一下子變成了“罪臣”,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。
更讓他害怕的是,武則天還沒放過他。武則天當上皇帝后,一直擔心李顯會在房州搞事,經常派使者去“慰問”。每次使者一來,李顯就嚇得魂飛魄散,以為是來賜死他的,好幾次都想自殺。韋氏一看,趕緊拉住他,說:“禍福無常,反正都是一死,你怕什么?不如再等等,也許還有轉機呢?”
李顯聽了韋氏的話,才慢慢鎮定下來。在房州的十四年里,韋氏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。兩人相依為命,一起吃粗茶淡飯,一起面對惡劣的環境,一起躲避武則天的監視。李顯感動得不行,對韋氏發誓:“要是以后我能重登皇位,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我絕不攔著你!”(《資治通鑒·唐紀二十三》:“異時幸復見天日,當惟卿所欲,不相禁御。”)——他當時肯定沒想到,這句話后來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。
房州的日子雖然苦,但李顯也不是完全沒收獲。他在房州期間,終于看清了人心險惡,也明白了權力的重要性。他不再是那個只會說荒唐話的“傻皇帝”,開始學著觀察局勢,學著隱忍。他知道,武則天已經老了,總有一天會去世,只要自己能活下去,就有機會回到長安,重新當皇帝。
果然,到了圣歷元年(公元698年),武則天的身體越來越差,朝堂上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。武則天的侄子武承嗣、武三思想當太子,一直在武則天面前吹風,說“自古天子未有以異姓為嗣者”(《舊唐書·狄仁杰傳》),意思是“從來沒有皇帝把皇位傳給外姓人的”,想讓武則天立武家人為太子。
這時候,宰相狄仁杰站了出來,勸武則天:“陛下,您要是立武家人為太子,以后太廟祭祀的,是武家的祖先,不是您;您要是立李顯為太子,以后您還能以太后的身份,被供奉在太廟。何況,李顯是您的親兒子,武承嗣、武三思是您的侄子,兒子和侄子,哪個更親,陛下您心里清楚。”
武則天聽了狄仁杰的話,心里動搖了。再加上當時民間都希望李唐復位,武則天覺得要是再堅持立武家人為太子,可能會引起天下大亂。于是,她下了一道詔書,把李顯從房州接回長安,重新立為太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