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天雄關內,壓抑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。宇文灼看著關外赤焰軍營盤那驚人的擴張速度的報告,眉頭擰成了死結。朝廷的援兵終于到了,浩浩蕩蕩,旌旗蔽日,連同關內殘部,竟拼湊起十六萬之眾。然而,來自不同州府的將領們彼此猜忌,軍令傳遞時常梗阻。更讓他如鯁在喉的,是那位奉旨前來“督戰”的三王子胤禮。
胤禮年歲不大,一身華貴甲胄纖塵不染,眉宇間帶著皇家的矜貴和一絲掩飾不住的急躁。他巡視城防時,對宇文灼苦心經營的工事和憂心忡忡的分析,只是矜持地點頭,目光卻不時飄向關外赤焰軍那喧鬧的營盤方向,眼底深處燃燒著名為“功勛”的火焰。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,一場足以蓋過所有兄弟光芒的大勝,來鋪平通往太子的道路。宇文灼的“穩守待機”在他聽來,無異于怯懦和拖延。
赤焰軍帥帳內,油燈昏暗。項羽閉目養神,周身氣息沉凝如淵。夜玄的手指在地圖上天雄關的位置重重敲了敲,聲音壓得很低:
“項大哥,十六萬敵軍,以咱們現在的軍隊,硬打必敗無疑。但關里新來了條急著咬鉤的魚。”
張鐵牛在一旁擦拭著新配發的精鋼大刀,聞言抬頭,甕聲道:
“夜兄弟是說那黃口小兒王子?”
陳老栓捻著胡須,憂心忡忡:
“那王子年輕氣盛,確是變數。可如何讓他上鉤?”
李秀兒默默為幾人添了熱湯,清澈的目光落在夜玄臉上,帶著無聲的信任。
夜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,目光掃過眾人:
“魚餌要香,戲要真。項大哥,明日,需借您演一場屠龍大戲。”
次日清晨,一支最精髓的千人的重甲鐵騎在項羽的親自率領下,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,開出了赤焰大營,徑直沒入黑森林深處那傳說有惡龍盤踞的“獨龍潭”方向。營中無數目光追隨著那道霸絕的身影,新兵們眼中充滿了敬畏與好奇。
當日下午,森林深處,異變陡生!
“吼!”
一聲難以形容的、仿佛來自洪荒的恐怖咆哮,驟然撕裂了森林的寧靜。那聲音暴虐、穿透力極強,震得遠在營中的士兵都心頭狂跳,戰馬不安地嘶鳴。緊接著,是更加密集、更加凄厲的咆哮。仿佛有數頭龐然巨獸在瘋狂廝殺。
其間夾雜著人類狂怒的吼叫、兵刃撞擊的鏗鏘、以及凄厲的慘嚎。那聲音仿佛近在咫尺,又仿佛來自地獄深處,借助著某種奇異的力量,在森林上空反復激蕩、放大。
“是霸王!霸王在屠龍!”
“天啊!聽這動靜,好慘烈!”
營中瞬間炸開了鍋,老兵尚能保持鎮定,新兵們已是面無人色。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,死死盯著森林方向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煎熬持續了足足一個多時辰。那恐怖的獸吼和廝殺聲才漸漸平息,最終歸于一片死寂,只余下風過林梢的嗚咽。
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,森林邊緣,煙塵再起。只見兩百余騎殘破的重騎,如同喪家之犬般倉惶奔出。他們人人帶傷,甲胄破碎,血跡斑斑,戰馬都打著響鼻,口吐白沫。隊伍中間,數名最強壯的騎士用簡易擔架抬著一人——正是霸王項羽!
曾經睥睨天下的霸王,此刻雙目緊閉,臉色灰敗如金紙,烏金玄甲上布滿了猙獰的爪痕和撞擊的凹陷,鮮血染紅了擔架。他氣息微弱,生命之火仿佛隨時都會熄滅。那桿象征著無敵的天龍破城戟,被四名親衛吃力地拖著,戟刃上沾滿了暗紫色的、非人的粘稠血液和破碎的鱗片。
“霸王!”
張鐵牛第一個撲了上去,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驚恐。整個營地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悲慟和恐慌之中。霸王重傷垂危。最精銳的霸王親衛近乎全軍覆沒,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,狠狠砸在每一個赤焰軍將士的心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