奮筆疾書之下,不出兩日,何秋便完成了陳墨所需的方案,不僅涵蓋了大框架,還補充了許多具體做法,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。不過,涉及人手調配的部分,何秋一概留空,只籠統提及可動用衙役和軍隊救災。具體順天府能否調動附近衛所,以及調動后的協作事宜,何秋既不了解,也懶得過問,這些細節就留給陳墨去完善吧。總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包辦了吧?若真如此,豈不是讓陳墨毫無發揮余地?那也太不給人留余地了。
何秋吩咐何能將寫好的方案送至陳墨府上,隨后便將此事拋諸腦后。
另一邊,自何秋提出曬鹽之法后,朱棣與姚廣孝商議一番,最終派遣馬和前往何秋提及的長蘆,籌建曬鹽場。馬和身為朱棣心腹,才干出眾,既能把握鹽場建設,又能如實向朱棣匯報進展。
馬和抵達滄縣后,未及會見地方官員,便直奔長蘆。當地原有煮鹽活動,亦有灶戶居住。然而,朱棣選定的曬鹽場范圍內,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鹽堿地,四周空曠,海風中彌漫著濃重的腥咸氣息,秋季海面風浪洶涌。
這項差事并不輕松,馬和在此建設鹽場,只能依靠燕王府的力量,又不能與朝廷爭奪灶戶,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。但馬和對此并不擔憂,他對何秋充滿信心,認為既然是何秋出的主意,大方向必定無誤。
馬和帶領燕王府家將及聘請的工匠,每日穿戴便利的鞋履、斗笠,監督招募來的民夫勞作,反復巡視,確保他們嚴格按照何秋的施工要求進行操作。盡管何秋當初說得簡單,實則曬鹽工序極為繁瑣,要制出上等精鹽,需經歷數十道工序。
朱棣選人用心,馬和雖不懂曬鹽具體技藝,亦不擅制作鹽場工具,但他認真細致,善于放權給工匠,不急于求成,反復打磨工具。每件鹽場所需而尚未具備的工具,馬和都會親自監督工匠制作,并根據實際使用情況不斷提出調整意見。
盡管朱棣提供了大量資源,但冬季曬鹽工作難以順利開展。氣溫下降,無法大規模制備精鹽。至于何秋曾提及的冷凍制鹽之法,馬和特意請教了懂行之人,結果連他們也說不清具體操作步驟,只得暫且擱置,先完成曬鹽事宜,再行研究。
馬和忙碌數月,無奈天公不作美,轉眼已入冬。他本以為等不到鹽場出鹽的那一天了。
但隨行匠人告訴他,按照何秋留下的法子,即便在冬日也能制鹽,只是產量比夏季略低。
馬和欣喜不已,天未亮就守在鹽池邊,看著海水緩緩注入。他曾親口嘗過池中海水,比尋常海水咸苦許多——這是經過數道工序處理的結果。他確信這般濃稠的鹵水定能出鹽,只是成與不成還要看天意。
從清晨到正午,又從日當頭等到夕陽西斜,馬和在鹽池邊守了整整一日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。隨著大風起、氣溫升,池水迅速蒸發,雪白的鹽粒漸漸析出。鹽工們穿梭在鹽池間收鹽,個個激動難抑。這些原是灶戶的工人本不信日曬成鹽,親眼見證這般"神跡"后,不少人熱淚盈眶——若鹽場不許,他們恨不得跪地痛哭。
想到日后不必再受灶戶之苦,眾人干活愈發仔細,每道工序都精益求精,只為曬出更細膩的上等鹽。
此刻馬和心潮澎湃。
竟真成了!
據何秋記載,冬日曬鹽本應效率最低,即便如此,今日仍產出數十石鹽。若將鹽場擴建,待到盛夏時節,每隔兩三日就能收獲近千石精鹽!
雖說當前產量尚不足供應全國,但這雪白的精鹽不僅品質上乘,更無需耗費柴薪。一旦建成鹽場,成本便微乎其微,除人工外幾無開銷。而對大明而言,最不缺的便是人力。
在馬和眼中,這鹽場儼然是座金山!
他連用膳都不離鹽池,直至暮色中親眼見到第一批白雪似的鹽堆,才激動地修書一封,命燕王府家將快馬加鞭送往王府。
此等大事理當速報燕王,由王爺定奪是否上奏朝廷。畢竟如此動靜,想瞞也瞞不住。
消息傳至燕王府,朱棣喜得揪斷數根胡須,急召何秋前來。何秋方落座,燕王便將馬和的捷報與曬鹽工藝總結遞到他手中。
受何秋影響,馬和這份報告條理清晰、數據詳實,雖文采稍遜,卻讓人一目了然。
何秋大致瀏覽了一遍內容。他清楚曬鹽法確實可行,但朱棣等人并不了解,如今有了確切的消息傳來,曬鹽這件事算是成功了。
不過,何秋對產量不太滿意,低聲自語道:“怎么才這么點?一次才幾千斤?要是到了夏天,一個夏天下來也不過幾萬斤?”
這可是長蘆鹽場啊,在后世年產量超過百萬噸,全國規模最大的鹽場。在大明朝就這么點水平?不會吧。
朱棣斥責道:“曬一曬就能出鹽,你還指望產量能有多高?難不成一個月出幾十萬斤你才滿意?心也太大了。”
朱棣看到馬和的這份報告,已經非常高興了,這產量在大明已經不算少了。
何況,這次只是在長蘆建了一個鹽場,規模還不算太大,就能產出這么多精鹽。
要是把長蘆的鹽場擴大幾倍、十幾倍呢?或者再多找幾處地方,建一些曬鹽場,前景該有多美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