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,朱棣在外整頓軍務回來,看到何秋又在院子里樹蔭下躺著,旁邊還放著花茶和瓜子,頓時氣不打一處來。
他滿腹怨氣地說:“何先生,你之前的志氣呢?大白天也不干點正經事!”
何秋坐的那把椅子,朱棣眼饞已久。那是何秋簽到得來的躺椅,通體藤編,人半躺上去,連人帶椅輕輕搖晃,別提多舒服了。
朱棣向何秋討要了好幾回,何秋死活不給,說自己也只有這一把,讓朱棣找木匠打去。結果朱棣的椅子至今沒做好,只能眼睜睜看何秋躺得悠閑,自己還得站在一邊。
何秋在椅子上輕晃,振振有詞:“書院的事有馬和操心,生意都交給玉穎了,工坊你比我還上心。我不閑下來教**弟、歇一歇,豈不正好?”
朱棣忍不住瞪他:“歇一歇?你都歇了半個月了吧?還沒歇夠?”
何秋不以為恥,反而得意點頭:“春困夏乏秋無力,冬日正好窩被里,哪個時節都不是做事的好時候啊?!?/p>
朱棣氣得幾乎吐血,這人哪來這么多歪理!
“對了,那本《紅樓夢》是你寫的吧?”
“是啊,怎么?”
何秋有些好奇。
“怎么了?北平一些勛貴都跑來問我,這書是不是我寫的,還質問我王府是不是也像賈府那樣奢靡!”
市井中不少人得知那書出自燕王府,竟將賈府的奢靡開銷算在了燕王頭上。
朱棣說到此處,心中泛起幾分憋屈。他素來節儉,燕王府用度極為簡單,精力全數傾注于軍中事務,誰知竟因一本小說平白遭人污蔑。
實在忍無可忍!
至于那始作俑者,更是絕不能輕饒。
何秋聽罷,險些被瓜子嗆著——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謬之人,竟將燕王府與書中的賈府混為一談?
不過轉念想起“皇帝用金扁擔”的民間笑話,他也就明白了。世人眼界高低有別,不可強求人人都如他一般通透。
他渾不在意地說道:“理會這些閑話做什么?又傷不到你分毫?!?/p>
“說起小說,我這里還有兩本新作,只是不便署名發表,你且幫我尋個法子匿名印行。”
朱棣原本也并非真動怒,只是看不慣何秋這般懶散態度,聞言只得接過書卷翻閱。
《儒林外史》與《官場現形記》?
單看書名便知與士林官場密切相關。細讀之下,朱棣頓時明了何秋的顧慮——這兩部書言辭犀利,一者諷喻文人圈子,一者揭露官場丑態,將書坊最主要的讀者群體得罪殆盡。
若印行時被扣上“抨擊朝政”的罪名,任哪家書坊都擔待不起,自然無人敢接。
但這確實是難得的好書。朱棣沉吟片刻:“若實在不行,便讓玉穎買下一間書坊,我們自己刊印。這些非議我倒不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