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忖片刻,朱元璋又不禁埋怨起教導朱允炆的何秋等人:為何將太孫教導成這般模樣?
此刻的朱元璋已然忘記,何秋教導皇孫不過一月有余。若真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將太孫教導成朱標那般,反倒不合常理。
想到這里,朱元璋開口問道:“允炆,你覺得朕為你挑選的這些老師如何?”
朱允炆連忙放下奏章,恭敬回答:“東宮諸位老師皆賢良之才,棟梁之器。便是教導其他學問的何先生也極富才華,可稱專才。”
聽到這番評價,朱元璋不由得眉頭微蹙。朱允炆見狀更加謹小慎微,暗自思量是否說錯了什么。
朱元璋注視著朱允炆道:“何秋豈止是專才?你未免小看他了。可是平日與他接觸不多?”
朱允炆答道:“孫兒平日政務繁忙,何先生亦有要務在身,確實不如與東宮師傅們相處長久。”
朱元璋語氣轉冷:“當真如此?還是因心存顧忌?”
朱允炆臉色驟變,急忙躬身解釋:“孫兒絕無虛言。只因才疏學淺,政務繁雜,故與何先生相見時短。”
朱元璋心中暗嘆,這些不過是托辭。以他的精明,豈會看不出朱允炆的真實心思?無非是顧忌何秋乃燕王女婿,不敢推心置腹罷了。
他語重心長地說道:“無論如何,何秋總是皇親國戚,對社稷從無二心,更不會對你不敬。須知推行新政本是何秋夙愿,自當初獻良種獲封時,他便主張變革。”
“既然朝廷決心推行新政,便需要另辟蹊徑選拔人才。這些人大多根基尚淺,為求自保自然愿追隨于你。但他們皆研讀過何秋編纂的教材,說起來何秋也算他們半師。若能得他輔佐,將來麾下便能多一批可靠之才。”
“縱使他岳父是燕王,又能如何?”
朱允炆唯唯稱是,始終不敢直言相抗。
注視著太孫這般神態,朱元璋不禁心生疑慮:朱允炆當真能擔起大明江山嗎?如此多疑善慮的儲君,可具備肩負天下的胸襟氣度?
朱元璋不禁想起先前晉王的事情,那時他便猶豫過該如何處置晉王。
他曾問過朱允炆的意見,朱允炆竭力勸說朱元璋放過晉王,理由是晉王畢竟是朱元璋的兒子,也是自己的叔父,若不能寬待,恐怕會引來非議。
朱元璋起初覺得朱允炆說得有理,但轉念一想,晉王是你的叔父,可朱標更是你的父親。
一個連父親之仇都能輕描淡寫放下的朱允炆,真的能承擔起整個朝堂的壓力嗎?
望著眼前怯懦的皇孫,朱元璋滿心憂慮:這個孩子,真的能擔起江山重任嗎?
朱允炆慌亂地說道:“孫兒無能,讓皇祖父擔憂,請皇祖父責罰。”
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人都說隔輩親,朕這做祖父的,又怎忍心責怪你?只是你也要慢慢擔起儲君的責任,處事公平,不拘一格用人才。”
朱允炆唯唯諾諾地點頭。
朱元璋嘆息道:“你身為儲君,不能一味仁慈,更多時候要站在天下大局看問題。要學會縱觀全局,否則很容易受人蒙蔽。做事要記住,我才是大局——就像你上次說,提拔武勛子弟和太學生不妥,可你想過那些進士出身的官員會因此辭官嗎?大局在你手中,何必過分在意他們的想法?”
朱元璋心中無奈,自己已不如當年教育朱標時那般精力充沛,又不敢讓朱允炆深入民間歷練,只能一遍遍提醒他該做什么、不該做什么,只盼他能記在心里。朱允炆雖不停點頭,看似認真記下,可離開朱元璋后,卻并未主動與何秋多作交流,絲毫不見改變。
這一切,朱元璋都看在眼里,對朱允炆的失望又添一分。
他清楚朱允炆為何如此——他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