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初抵鵬城，熱土與暗流（第1頁）

開往深圳的列車，是一趟更慢、更擁擠的綠皮車。車廂里彌漫著汗味、煙草味和廉價方便面的味道。乘客的構(gòu)成也更加復(fù)雜，有穿著中山裝的干部，有拎著大包小包、眼神里充滿渴望的年輕人，還有一些沉默寡言、皮膚黝黑、帶著明顯粵地特征的當?shù)厝恕?/p>

林燁靠窗坐著，目光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周圍。他能感覺到，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，在他身上和那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挎包上停留過。他不動聲色地將挎包往懷里緊了緊，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包上，手指微微彎曲，隨時可以做出反應(yīng)。

列車走走停停，窗外的景色越來越“南”。大片的水田，茂密的香蕉林和荔枝樹，還有遠處起伏的綠色山巒，與北方蕭瑟的冬景截然不同。空氣濕熱，即使穿著單衣，也讓人感覺有些黏膩。

“前方到站：深圳站。”廣播里傳來帶著濃重粵語口音的普通話。

車廂里一陣騷動，人們開始收拾行李，臉上帶著興奮和期待。林燁也深吸一口氣，站了起來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，胸口的玉佩持續(xù)散發(fā)著溫熱，甚至隱隱傳來一種微弱的、類似磁極吸引般的指向感，似乎在引導(dǎo)他看向某個方向。

列車緩緩?fù)？吭谝粋€簡陋的站臺。站臺上的牌子寫著“深圳站”，但規(guī)模遠不如廣州站，更像一個縣級小站。然而，站臺上涌動的人潮和空氣中彌漫的那種躁動不安、充滿活力的氣息，卻比廣州更甚！

林燁隨著人流走下火車，雙腳踩在深圳的土地上。濕熱的海風撲面而來，帶著咸腥和塵土的味道。站臺外，是一片巨大的、塵土飛揚的工地。吊塔林立，機器轟鳴，簡易工棚密密麻麻，無數(shù)戴著安全帽、皮膚黝黑的工人在忙碌著。遠處，還能看到一些低矮的村落和農(nóng)田，但更遠處，已經(jīng)有一些嶄新的、三四層高的樓房拔地而起。

這就是1983年的深圳！一片正在瘋狂生長的熱土！混亂，卻充滿了野蠻的生命力！

林燁沒有像其他初來者那樣茫然四顧，他迅速調(diào)整狀態(tài)，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，尋找著出口和可能的接應(yīng)點。他記得張爺?shù)膰诟溃日业綄毎部h供銷社的趙衛(wèi)國。

他隨著人流走向出站口。這里設(shè)有邊防檢查站，比廣州更加嚴格。軍人、警察、還有戴著紅袖章的工作人員，目光如炬地檢查著每一個出站旅客的邊防證和行李。

輪到林燁時，他再次平靜地遞上證件。一個年輕的邊防戰(zhàn)士仔細核對后，又看了看他略顯稚嫩卻異常沉穩(wěn)的臉，例行公事地問：“來深圳做什么？找誰？”

“公干，找寶安縣供銷社的趙衛(wèi)國同志。”林燁回答。

戰(zhàn)士在本子上記了一下，揮揮手放行。

走出簡陋的火車站，眼前的景象讓林燁這個重生者也不禁有些震撼。所謂的“街道”，其實是坑洼不平的土路，兩邊是密密麻麻的工棚、臨時搭建的小賣部和大排檔。各種口音的叫賣聲、拖拉機的轟鳴聲、工地上的哨子聲交織在一起，震耳欲聾。空氣中除了塵土，還混雜著瀝青、汗水和食物混合的復(fù)雜氣味。

人們行色匆匆，臉上帶著疲憊，但眼神里卻有一種共同的、對財富和機會的渴望。這里沒有北方那種按部就班的沉悶，一切都顯得匆忙而原始，像是一個巨大的、混亂的集市。

林燁沒有急于亂闖。他先在一個相對干凈些的報刊亭買了一份最新的《深圳特區(qū)報》，然后找了個路邊攤，要了一碗云吞面，一邊吃，一邊快速瀏覽報紙，同時觀察著周圍的環(huán)境。

報紙上充斥著各種招商引資的政策、基建項目的報道，以及一些鼓舞人心的口號。但林燁更關(guān)注的是夾縫中的信息：土地轉(zhuǎn)讓的公告、小型招標信息、以及一些不起眼的商業(yè)動態(tài)。

他注意到，特區(qū)建設(shè)的重心目前似乎集中在羅湖和上步這一帶。而張爺給的地址，寶安縣供銷社，應(yīng)該就在老縣城附近，距離火車站還有一段距離。

吃完面，林燁開始行動。他先找了個公用電話（一種需要排隊、由專人看守的簡陋電話亭），按照紙條上的號碼，嘗試撥打?qū)毎部h供銷社的電話。

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，一個不耐煩的女聲：“喂？找誰？”

“您好，我找趙衛(wèi)國同志。”林燁用盡量標準的普通話說道。

“趙主任？他下基層去了！不在！”對方說完，“啪”地一聲掛了電話。

林燁皺了皺眉。下基層？這可麻煩了。他人生地不熟，去哪里找？

他想了想，決定采用最笨但也最有效的方法——直接去供銷社找人。他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（當時出租車極少），說了地址。

三輪車夫是個精瘦的本地人，皮膚黝黑，蹬著車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前行，嘴里還用蹩腳的普通話熱情地介紹著：“老板，第一次來深圳吧？這邊發(fā)展快得很啦！到處都是機會！你要找供銷社？那邊現(xiàn)在忙得很，東西緊俏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