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微亮,招待所外的喧囂便已開始。林燁幾乎一夜未眠,鐵箱里的東西像一塊燒紅的烙鐵,燙在他的心頭。他強迫自己冷靜,現在不是深究前世謎團的時候,當務之急是處理好眼前,絕不能讓人發現這個箱子的存在。
他仔細檢查了房間,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后,將鐵箱用油布重新包好,塞進挎包最底層,上面用換洗衣物仔細掩蓋。白天他必須外出,箱子帶在身邊風險太大,留在房間更不安全。思忖片刻,他趁著清晨人少,溜到招待所后院,找了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,將鐵箱藏在一個廢棄的破水缸下面,用碎磚爛瓦掩蓋好。
做完這一切,他才稍稍松了口氣,回到房間洗漱。冰冷的水拍在臉上,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一些。無論那箱子里藏著什么驚天秘密,他現在都必須先扮演好“林燁”這個角色,一個來深圳尋找商機的北方青年。
上午,他按照計劃,拿著趙衛國給的紙條,去拜訪名單上的一家建筑公司后勤科負責人。對方看在趙衛國的面子上,還算客氣,但一聽是北方來的小廠想供應標準件,便興趣缺缺。
“小林同志,不是我們不支持,現在這邊供貨渠道很穩定,價格也透明。你們廠要是沒有特別大的價格優勢,很難插進來啊?!必撠熑舜蛑偾弧?/p>
林燁早有預料,他本意也不是真來推銷螺絲螺母的。他借機詢問了當前建材市場的行情、工地的需求以及本地辦事的一些“規矩”,對方倒也透露了一些信息。林燁默默記下,這些都是寶貴的情報。
離開建筑公司,他又在蛇口和羅湖的幾個主要工地和市場轉了一圈,仔細觀察著各種建材的價格、運輸方式和交易流程。他發現,這里雖然機會多,但競爭也異常激烈,而且地方保護主義和各種“潛規則”盛行,一個外來戶想輕易分一杯羹,難如登天。
這更堅定了他另辟蹊徑的想法。常規的貿易和加工,門檻高,見效慢。而土地,這個尚未被大多數人意識到的巨大金礦,才是他實現跨越式發展的關鍵。
中午,他在一個路邊攤吃快餐時,敏銳地察覺到似乎有人在暗中觀察他。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視線,來自馬路對面一個看報紙的男人。當他看過去時,對方立刻低下頭,裝作專心讀報。
被盯上了?林燁心中冷笑。是因為他昨天在蛇口工地轉悠引起了注意?還是因為他拜訪趙衛國的事情傳了出去?在這片魚龍混雜的地方,任何陌生面孔都可能被各方勢力留意。
他不動聲色地吃完東西,付錢離開,沒有直接回招待所,而是故意在復雜的街巷里繞了幾圈,利用人群和地形,輕易地甩掉了可能的跟蹤。這點反跟蹤技巧,對他而言只是小兒科。
下午,他再次去了寶安縣供銷社,想再找趙衛國聊聊,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關于土地政策的信息。但這次趙衛國不在,辦公室的人說他去市里開會了。
林燁沒有停留,轉而去了當時深圳唯一一家像樣的新華書店,想找找有沒有關于特區土地政策或規劃的文件。結果令他失望,公開的資料少之又少,只有一些宣傳性的小冊子。
信息的匱乏,反而讓林燁更加確信,此時介入土地,正是時機!當所有人都看不清規則的時候,膽大心細、敢于下注的人,才能獲得超額回報。
傍晚,他回到招待所附近,沒有立刻回去,而是在外面找了個小館子吃了晚飯,等到天色完全黑透,才繞到后院,警惕地觀察四周后,迅速取回了那個鐵箱。
回到房間,鎖好門,拉上窗簾。林燁的心跳有些加速。他深吸一口氣,再次打開了那個銹跡斑斑的鐵箱。
這一次,他重點查看那幾本筆記本。紙張已經泛黃發脆,他小心翼翼地翻開。里面的字跡是鋼筆書寫,剛勁有力,記錄著一些看似零散的信息:
有對蛇口、羅湖等地地形、水文、社情的觀察筆記;有一些代號和日期,像是行動記錄;還有一些簡短的密碼般的符號和縮寫,林燁完全看不懂。但在其中一頁的角落,他看到了一個用紅筆圈出的地名——“大鵬灣”,旁邊標注著一個問號和日期“1980。8。10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