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將軍,留得青山在啊!”馬力抓住他的臂甲,“我們護著您殺出去,日后卷土重來!”
楊繼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,最終從喉間擠出一個字:“撤!”
從北門突圍的過程比預想中順利。當石金倫的騎兵隊攔住去路時,楊繼云已抱定必死之心。他單騎突前,刀光過處血肉橫飛,竟無人能擋他一合。
“攔住他!”石金倫在陣后嘶吼,自己卻悄悄向后退去。他深知這些突圍出來的北境士兵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,無人愿與困獸猶斗的敵人以命相搏。
楊繼云抓住這一線生機,率部如尖刀般刺穿敵陣。當他們終于沖出重圍,回望界城時,所見景象令這些鐵血漢子無不淚流滿面。
通往十里堡的官道上,擠滿了從界城逃出的百姓。一位老婦人抱著孫兒的尸體呆呆坐在路邊;年輕的母親用破布條將嬰兒綁在胸前,赤足在碎石路上奔走;傷者倚靠著親眷,在身后留下一條斑駁的血路。
楊繼云猛地勒住戰馬,調轉馬頭面向界城方向。城中濃煙滾滾,慘叫哭嚎隨風傳來,其間夾雜著羯族人得意的狂笑。
“我楊繼云誓與界城共存亡!”他舉刀高呼,就要策馬回沖。
“將軍不可!”馬力和杜行雙雙抓住韁繩,“您看看這些百姓!他們需要有人保護啊!”
楊繼云的目光掃過逃難的人群,與無數絕望而又隱含期盼的眼神相遇。他手中的刀緩緩垂下。
十里堡北門,趙范身披玄甲,立于城墻之上。他遠遠望見逃難的人流,立即下令:“開城門!安置百姓!”
“侯爺,萬一有羯族奸細混入”苦木憂心忡忡。
“便是有一兩個奸細,也比不上救下數千百姓重要。”趙范斬釘截鐵,“楊勇,帶你的人去維持秩序;魏剛帶人將制作好的拋石機搬運到城墻上;其余人加固城防!”
當楊繼云一行人抵達時,十里堡已初步組織起防御體系。百姓被有序安置進提前準備的屋舍,士兵們在城墻上忙碌地搬運守城器械。
楊繼云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,滾鞍下馬,單膝跪地:“侯爺!我楊繼云無能,把界城把界城給丟了!”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泣不成聲。
趙范快步上前將他扶起:“勝敗乃兵家常事,你不必自責。”
他環視楊繼云身后的殘兵,個個衣衫襤褸,卻仍緊握手中兵器,“嚴寬現在何處?”
“他他戰死東門,首級被石破貓取走了。”楊繼云哽咽道。
趙范閉上眼睛,深吸一口氣。
盡管嚴寬后期剛愎自用,排擠舊友,但他們曾經并肩作戰的情誼豈能輕易忘卻?他仿佛又看見那個手持單刀,在萬軍之中大笑縱橫的壯實身影。
“先進城再說。”趙范拍拍楊繼云的肩膀,轉向身后的將士和百姓,聲音陡然提高,“界城的同胞們!我趙范在此立誓,只要有一口氣在,必為大家奪回家園!”
人群中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哭聲和零星的歡呼。趙范轉身時,低聲對身旁的苦木吩咐:“派人打探嚴將軍尸身的下落,無論如何,要讓他入土為安。”
暮色漸濃,十里堡城頭新豎起的“趙”字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。遠方,界城的火光將半邊天空映成不祥的暗紅色。
新一輪的攻防戰,即將在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上再次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