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哐當——”
“驚鴻”短劍落在虎皮地毯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,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林昭月耳邊。她癱軟在地,渾身冰冷,仿佛每一寸骨頭都被抽走,只剩下無盡的寒意和滅頂的眩暈。耳邊反復回蕩著塢主那如同詛咒般的低吼:“兇手就是蕭燼!……你就在現場!”
蕭燼殺弟!她就在現場!
這八個字,像燒紅的烙鐵,狠狠烙在她的靈魂深處,瞬間將她一直以來賴以支撐的仇恨基石擊得粉碎,又重塑成一個更加猙獰、更加絕望的真相!她一直恨著蕭燼,恨他背棄婚約,恨他害她滿門,恨他賜她毒酒……可從未想過,他們之間,竟還橫亙著這樣一樁更加血腥、更加不堪的兄弟相殘的慘案!而自己,竟然是這場慘案的……見證者?!
難怪……難怪蕭珩看她的眼神如此復雜!難怪他書房中藏著她的畫像!難怪他對蕭燼恨之入骨!一切都有了解釋!可她為什么什么都不記得?十年前那個雪夜,寒山寺梅林,究竟發生了什么?!她看到了什么?又做了什么?為何會遺失那方染血的手帕?那斷裂的兵符又意味著什么?
巨大的沖擊和混亂讓她眼前發黑,胃里翻江倒海,幾乎要嘔吐出來。小桃死死抱著她,嚇得魂不附體,只會無助地哭泣。
獨眼塢主——黑水塢的魁首,蕭玦的結拜兄弟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倒在地的林昭月,那只獨眼中沒有半分憐憫,只有一種積壓了十年、近乎扭曲的仇恨和一種看到獵物落入網中的冰冷快意。
“現在,你明白了嗎?”他的聲音沙啞刺耳,如同砂紙摩擦,“蕭燼,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為了鏟除異己,鞏固權勢,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痛下殺手!他手上沾滿的血,何止你林家一門?!”
他彎下腰,撿起地上的“驚鴻”劍,冰冷的劍鋒幾乎要貼上林昭月的臉頰,那森寒的殺氣刺激得她皮膚起了一層栗粒。
“這把劍,是證據!是蕭玦兄弟的冤魂!”塢主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,“十年了……我隱姓埋名,聚攏兄弟,盤踞在這黑水塢,等的就是這一天!等的就是一個能將他罪行公之于眾、讓他血債血償的機會!”
他的獨眼死死盯住林昭月蒼白失神的臉:“而你,林昭月,你是唯一活著的見證人!你是插向蕭燼心臟最利的那把刀!”
林昭月猛地抬起頭,淚水混雜著絕望和憤怒,嘶聲道:“可我什么都不記得!我如何作證?!”
“你會想起來的!”塢主語氣篤定,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,“就算想不起來,你這張臉,就是最好的證據!蕭燼認得你!他怕你!只要你還活著,就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利劍!只要將你送到該去的地方,自然有人會讓你‘想起’該想起的一切!”
該去的地方?有人?林昭月心臟狂跳!是了!這一切的背后,果然還有一只更大的手在推動!塢主不過是這把刀,那執刀的人,才是真正想要扳倒蕭燼的勢力!是朝中與蕭燼敵對的政敵?還是皇室中忌憚他權勢的其他人?
“是誰?”她顫聲問道,“是誰讓你抓我來的?那個‘故人’是誰?!”
塢主冷笑一聲,直起身,將短劍收回鞘中:“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。現在,你只需要明白,你我目標一致——都要蕭燼死!合作,你或許還能為你林家、為蕭玦討個公道;不合作……”他獨眼中兇光一閃,“黑水塢的江水,冷得很,多淹死兩個來歷不明的女人,沒人會在意。”
赤裸裸的威脅!林昭月渾身冰涼。她毫不懷疑,若她拒絕,下一秒就會被沉入這冰冷的江底!她和小桃,在這水匪窩里,如同螻蟻!
怎么辦?答應他?成為別人手中復仇的刀,卷入更加兇險的朝堂傾軋?可拒絕……立刻就是死路一條!而且,蕭燼殺弟的真相,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。如果這是真的,那蕭燼的罪行,確實罄竹難書!她之前的仇恨,與之相比,反而顯得……渺小了?
巨大的矛盾和心理沖擊讓她幾乎崩潰。
就在這時,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!
“塢主!不好了!”一個水匪驚慌失措地沖進來,“江上……江上來了好多官船!打著……打著攝政王的旗號!把我們給圍了!”
攝政王?!蕭燼的人?!
林昭月和塢主臉色同時大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