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塢主樓內,燈火刺眼,熏香濃烈,絲竹靡靡之音與女子的嬌笑交織,卻掩蓋不住那股從骨子里透出的、屬于水匪巢穴的野蠻與血腥氣。林昭月攙扶著瑟瑟發抖的小桃,站在鋪著虎皮的地毯中央,如同兩只誤入狼群的羔羊,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、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貪婪目光。
高踞虎皮椅上的獨眼塢主,身材魁梧如鐵塔,虬髯如戟,僅剩的一只獨眼銳利如鷹隼,在燭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。他粗壯的手臂摟著兩個衣衫半解、媚眼如絲的妖艷女子,看似沉醉溫柔鄉,但那獨眼掃過林昭月時,卻帶著一種仿佛能剝皮剔骨般的穿透力,讓她脊背發涼。
大廳兩側,或坐或立著十幾個彪形大漢,個個面目猙獰,氣息兇悍,腰間挎著明晃晃的兵刃,目光如同餓狼般在林昭月和小桃身上逡巡,毫不掩飾其中的淫邪與惡意。空氣中彌漫著酒氣、汗臭和一種若有若無的血腥味。
“嘖嘖,刀疤劉,你從哪兒弄來這么兩個水靈的小娘皮?”一個滿臉橫肉、敞著胸毛的壯漢咧嘴笑道,露出滿口黃牙,“是給塢主賀壽的新鮮貨色?”
引路的刀疤漢子連忙躬身,語氣帶著諂媚:“回三當家,是……是剛到的‘貨’,特意先送來給塢主過目。”
“過目?”那三當家嘿嘿淫笑一聲,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在林昭月身上打轉,“塢主,這兩個雛兒瞧著不錯,尤其是站著的這個,雖然狼狽了點,但這股子倔強勁兒,玩起來肯定帶勁!不如先讓兄弟們……”
“閉嘴!”獨眼塢主突然開口,聲音低沉沙啞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。他獨眼微瞇,死死盯著林昭月,仿佛在辨認什么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臂上鑲嵌的一顆猙獰獸頭。
大廳內頓時安靜下來,只剩下絲竹聲和女子不安的喘息。所有水匪都收斂了神色,敬畏地看著塢主。
林昭月心臟狂跳,幾乎要沖破胸膛。她強迫自己挺直脊梁,迎上那只獨眼的審視,盡管雙腿發軟,但眼神卻努力維持著平靜,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。她知道,在這種地方,示弱只會死得更快。
獨眼塢主看了她良久,忽然揮了揮手。絲竹聲戛然而止,他懷里的兩個女子也識趣地退到一旁。
“你們都下去。”塢主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股煞氣。
刀疤劉和三當家等人面面相覷,似乎有些意外,但不敢違逆,連忙躬身退出了大廳,連樂師和舞姬也悄無聲息地退走。轉眼間,偌大的廳堂只剩下塢主和林昭月主仆三人,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和壓抑。
塢主緩緩站起身,他身材極高,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林昭月完全籠罩。他踱步走到林昭月面前,距離極近,那股混合著酒氣、汗味和血腥的壓迫感幾乎讓她窒息。
“抬起頭來。”他命令道,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。
林昭月深吸一口氣,緩緩抬起頭,目光平靜地看向他那只唯一的、深不見底的眼睛。
四目相對。塢主的獨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、難以捕捉的復雜情緒,有震驚,有疑惑,有追憶,甚至……有一絲極淡的、近乎痛苦的波動?但這情緒一閃而逝,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,隨即又被冰冷的審視所取代。
“像……真像……”他低聲喃喃,像是在自言自語,目光卻依舊死死鎖住林昭月的臉,“尤其是這雙眼睛……”
林昭月心中劇震!像?像誰?他認識她?還是……認識她前世的樣子?!
“塢主認得民女?”她強壓住翻涌的心緒,試探著問道。
塢主沒有回答,反而問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從何處來?”
林昭月心念電轉,知道隱瞞無用,坦然道:“民女林氏,從京城來。”她刻意略去了名字,只提姓氏。
“林?”塢主獨眼微瞇,重復了一遍這個字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、甚至帶著幾分殘酷的弧度,“京城……林氏……好,很好。”
他不再追問,轉身踱回虎皮椅前,卻沒有坐下,而是從椅旁的一個暗格里,取出一件用錦緞包裹的、尺許長的物件。他解開錦緞,露出里面的東西——竟是一柄造型古樸、寒氣森森的短劍!劍鞘上刻著繁復的云紋,劍柄處鑲嵌著一顆幽暗的寶石。
塢主手握短劍,再次走到林昭月面前,將短劍遞向她。
“拿著。”他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林昭月心中警鈴大作!給她劍?是何用意?試探?還是……?
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伸手接過。短劍入手沉重冰涼,帶著一股肅殺之氣。她不會武藝,但這劍握在手中,卻莫名給她一絲虛幻的安全感。
“知道這是什么劍嗎?”塢主看著她握劍的手,獨眼中光芒閃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