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院的第一夜,漫長而煎熬。
林昭月坐在小桃榻邊的椅子上,背脊挺直,如同繃緊的弓弦。床頭那盞孤燈搖曳著昏黃的光暈,將她的影子拉長,投在冰冷的墻壁上,隨著燭火不安地晃動。她不敢睡,也無法睡。每一絲風吹草動,都讓她心驚肉跳,握著銀簪的手心沁出細密的冷汗。
小桃服下湯藥后,呼吸漸漸平穩綿長,臉上也恢復了一絲微弱的血色,但依舊昏迷不醒。孫郎中的醫術似乎確實高明,但這更讓林昭月心中疑竇叢生。蕭珩手下竟有如此能人?他一個看似遠離權力中心的郡王,為何要如此費心救治一個“逃犯”的丫鬟?
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。窗外風雪聲漸歇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靜。這座別院仿佛與世隔絕,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響,只有她自己和小桃的呼吸聲,以及燭芯偶爾爆開的噼啪聲。
約莫子時前后,林昭月正昏昏欲睡,一陣極其輕微、卻不同于風聲的窸窣聲,突然從窗外傳來!像是有人踏雪而行,腳步極輕,卻帶著一種刻意的小心翼翼。
她的睡意瞬間消散,全身肌肉驟然繃緊!她悄無聲息地滑下椅子,赤足走到窗邊,將耳朵貼近冰冷的窗紙,屏息凝神。
那腳步聲在院中停頓了片刻,似乎在確認什么。然后,極其輕微的叩擊聲響起,不是敲窗,更像是用指甲或小石子,有節奏地刮擦著窗欞——三長兩短,重復兩次。
是信號!有人在向她傳遞信息!
林昭月的心臟狂跳起來!是誰?嚴嬤嬤?還是那個引路的黑衣人?她不敢貿然回應,只是更加仔細地傾聽。
窗外沉默了片刻,然后,一個壓得極低、帶著急切和恐懼的女聲,透過窗縫傳了進來,氣若游絲:
“小姐……是……是我……春杏……”
春杏?!她竟然找到了這里?!林昭月瞳孔驟縮!這怎么可能?!這別院如此隱秘,春杏一個被攆出府的低等丫鬟,如何能尋來?難道……是蕭珩故意放她進來的?又是一個試探?
巨大的震驚和疑慮讓她渾身發冷。她沒有出聲,只是靜靜聽著。
“小姐……您還好嗎?小桃姐姐……她怎么樣了?”春杏的聲音帶著哭腔,充滿了真切的擔憂,“奴婢……奴婢是拼死才打聽到一點消息……聽說……聽說王爺在邊關……遇襲了……傷勢不明……朝中……朝中已經亂了……”
蕭燼遇襲?!傷勢不明?!林昭月如遭雷擊,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!這個消息太過震撼,讓她幾乎站立不穩!蕭燼……那個如同噩夢般籠罩著她的男人,那個她恨之入骨卻又與之命運糾纏的男人,竟然……可能死了?!
巨大的沖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,恨意、茫然、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……空落感,交織在一起,讓她呼吸困難。
“……影七大人……已經……已經暗中控制了王府……正在……正在全力搜捕小姐……嚴嬤嬤……嚴嬤嬤她……”春杏的聲音越發微弱,帶著哽咽,“她……她被影七關起來了……生死不明……小姐……您千萬要小心……郡王他……他……”
春杏的話音戛然而止,像是被人猛地捂住了嘴!緊接著,外面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悶哼和掙扎聲,隨即一切重歸死寂,快得仿佛只是幻覺!
林昭月背靠著冰冷的墻壁,滑坐在地,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,幾乎要炸開!春杏被抓了?!還是……被滅口了?!她傳遞的消息是真是假?蕭燼遇襲?影七掌控王府?嚴嬤嬤被囚?
這一切信息如同狂風暴雨,瞬間將她淹沒!如果春杏說的是真的,那么外界的局勢已經天翻地覆!蕭燼若死,影七必然獨攬大權,絕不會放過她和小桃!而蕭珩……他在這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?收留她們,是善意?還是另有所圖?他知不知道蕭燼遇襲的消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