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垛后的死角,勉強擋住了肆虐的風雪,卻擋不住刺骨的寒意。林昭月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,背靠著粗糙的柴捆,劇烈地喘息著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和喉嚨的血腥氣。汗水、雪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,在她臉上凍結成冰,又被體溫融化,留下冰冷的痕跡。她緊緊抱著懷中依舊昏迷不醒的小桃,用自己的體溫試圖溫暖那具冰涼的身體,但收效甚微。
短暫的死里逃生帶來的虛脫感過去后,更現實、更殘酷的問題如同冰錐般刺入她的腦海:接下來怎么辦?
她們逃出了王府,但并未脫離險境。影七的追兵雖被兵馬司暫時攔住,但以他的勢力,天亮之后,必然會在全城展開更嚴密的搜捕。京城雖大,卻無她們的立足之地。去哪里?投靠誰?林家早已覆滅,昔日親友避之不及,誰敢收留攝政王府逃出的“要犯”?
更何況,小桃傷勢嚴重,氣息微弱,急需醫治和安養。在這冰天雪地、身無分文的境況下,如何求醫?如何生存?
絕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緩緩漫上心頭。但她很快用力甩了甩頭,將這股軟弱的情緒強行壓下。不能放棄!好不容易才逃出來,絕不能坐以待斃!
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。這是一條極其偏僻的后巷,堆滿垃圾和雜物,惡臭撲鼻,顯然屬于京城最底層的貧民區。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和更夫梆子聲,更添幾分凄涼。這種地方,魚龍混雜,藏身容易,但也危機四伏。
當務之急,是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落腳點,處理小桃的傷勢,并弄到一些食物和御寒之物。
她小心翼翼地將小桃放平,用積雪搓了搓自己凍僵的手腳,稍微恢復了一些知覺。然后,她撕下自己內襯較為干凈的布條,蘸著冰冷的雪水,仔細擦拭小桃臉上和手上的血污和傷口。動作輕柔,生怕弄疼了她。小桃在昏迷中發出幾聲無意識的呻吟,眉頭緊蹙,顯然極為痛苦。
“小桃,堅持住……我們會活下去的……”林昭月低聲呢喃,像是在安慰小桃,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。
處理完表面的傷口,她將小桃重新背起,用撕下的布條盡可能固定好,然后深吸一口氣,邁著虛浮的腳步,走出了柴垛后的死角。
她必須趁著夜色未退,找到藏身之處。
她在迷宮般的狹窄巷道中穿行,避開偶爾出現的燈火和人聲,像一只警惕的野貓。寒風如刀,積雪濕滑,背負著小桃,每一步都異常艱難。饑餓和寒冷不斷侵蝕著她的意志,眼前陣陣發黑。她只能咬緊牙關,憑著求生的本能,一步步向前挪動。
不知走了多久,她終于在一處斷墻殘垣的盡頭,發現了一座廢棄的土地廟。廟宇很小,門扉歪斜,窗戶破損,里面黑漆漆的,散發著一股霉味和塵土氣。但至少,能遮風擋雪。
她警惕地觀察了片刻,確認廟內無人,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。廟內空間狹小,供奉的土地神像早已坍塌,只剩半截身子,落滿灰塵。角落里堆著一些干草和破爛的蒲團,似乎是以前乞丐或流浪漢的棲身之所。
雖然破敗不堪,但總算是個能暫時容身的地方。
林昭月將小桃輕輕放在相對干燥的干草堆上,用找到的破蒲團蓋在她身上御寒。然后,她迅速檢查了一下廟內的情況。除了灰塵和蛛網,并無其他危險。她找來幾塊磚石,勉強堵住了破損的門口,又用干草塞住窗戶的破洞,總算隔絕了大部分寒風。
做完這一切,她已經累得幾乎虛脫,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,大口喘氣。廟內依舊寒冷,但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,已是天堂。
暫時安全了。但危機遠未解除。
她摸了摸懷中,只有幾塊碎銀子和那枚冰冷的玉佩。這點錢,在京城恐怕連一劑像樣的傷藥都買不到。小桃的傷勢不能再拖了。
饑餓感如同火燒般灼痛著她的胃。從昨日傍晚到現在,她滴水未進,又經歷了連番驚嚇和逃亡,體力早已透支。
她必須想辦法弄到食物和藥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