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燼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,那股帶著鐵血氣息的壓迫感卻依舊彌漫在棲鳳閣的空氣中,久久不散。林昭月扶著門框,指尖冰涼,方才瞥見的那枚玄鐵虎符,如同燒紅的烙鐵,在她腦海中灼下深刻的印記。
動兵……他真的要在此時動兵!目標是誰?北狄?還是朝中與他敵對的勢力?無論哪一種,都意味著天翻地覆的巨變即將來臨。而她,被囚于這風暴眼的中心,生死榮辱,皆系于蕭燼一念之間,更系于這場未知勝負的博弈結(jié)果。
恐慌如毒藤般纏繞心臟,但更強烈的,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。不能再坐以待斃!必須趁亂尋找生機!
她退回閣內(nèi),嚴嬤嬤正垂手立在廳中,臉色比平日更加蒼白,眼神低垂,不敢與她對視。
“嬤嬤,”林昭月開口,聲音刻意放得平穩(wěn),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探詢,“方才我見侍衛(wèi)押解一人往地牢方向去,身形似乎有些眼熟,不知是府中何人又犯了過錯?”
嚴嬤嬤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頭垂得更低:“回姑娘,老奴……不知。府中事務(wù),自有影衛(wèi)大人處置,老奴不敢過問?!?/p>
滴水不漏。但那一瞬間的僵硬,已讓林昭月心中了然。被押走的人,十有八九就是小桃!蕭燼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動小桃,絕非偶然!是要滅口?還是要從小桃口中撬出什么關(guān)于她、或者關(guān)于林家的秘密?
她不再追問,轉(zhuǎn)而看似隨意地走到書案旁,拿起那本《北疆風物志》,指尖拂過“黑水城異動”那行小字,淡淡道:“這書倒是有些意思,北地風光,雖苦寒,卻也壯闊。只可惜,如今邊關(guān)不寧,怕是難見太平景象了?!?/p>
她說話時,眼角余光密切注視著嚴嬤嬤的反應。
嚴嬤嬤的肩膀微微繃緊,聲音愈發(fā)恭謹:“姑娘說的是。邊關(guān)之事,非我等內(nèi)宅之人所能妄議。姑娘還是安心靜養(yǎng)為宜。”
“安心?”林昭月輕笑一聲,放下書卷,目光轉(zhuǎn)向窗外紛飛的雪花,“樹欲靜而風不止。這府里府外的風聲,怕是比這風雪更喧囂吧?!?/p>
嚴嬤嬤沉默不語,額角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林昭月知道,火候已到,不能再逼。她揮了揮手:“我有些乏了,嬤嬤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嚴嬤嬤如蒙大赦,連忙退下,腳步竟有些慌亂。
閣內(nèi)重歸寂靜。林昭月的心卻如同擂鼓。嚴嬤嬤的反應證實了她的猜測——外界局勢已然極度緊張,連蕭燼身邊最沉得住氣的心腹都難以保持鎮(zhèn)定。而這緊張的氛圍,正是她可以利用的縫隙!
接下來的兩日,攝政王府如同一張拉滿的弓,氣氛緊繃到了極點。巡邏的侍衛(wèi)數(shù)量倍增,鎧甲鏗鏘之聲不絕于耳。往來傳遞消息的影衛(wèi)行色匆匆,臉上帶著肅殺之氣。連每日送來的膳食都簡化了許多,不再注重花樣精巧,而是以飽腹耐存為主,隱隱透出一股備戰(zhàn)的氣息。
林昭月不動聲色,依舊每日看書、散步,但暗中觀察得更加細致。她發(fā)現(xiàn),府中庫房方向時常有車輛進出,搬運著沉重的箱籠,像是糧草軍械。后園的馬廄里,戰(zhàn)馬的嘶鳴聲也比往日頻繁激烈。一切跡象都表明,蕭燼正在積極籌備,一場大戰(zhàn)似乎迫在眉睫。
她心中的危機感與日俱增,但同時也看到了一絲曙光——王府的注意力已被外部巨大的壓力所吸引,對她的監(jiān)視雖然依舊嚴密,但那種無孔不入的掌控感,似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。尤其是嚴嬤嬤,明顯心神不寧,伺候她時屢屢出錯,眼神閃爍,似乎藏著極大的心事。
這日午后,林昭月借口屋內(nèi)炭火太旺,胸悶氣短,想去梅苑透透氣。嚴嬤嬤遲疑了一下,還是應允了,只是跟隨得更緊了些。
梅苑中,積雪更深,紅梅在白茫茫的世界里顯得格外刺眼。林昭月漫步至池塘邊,望著冰封的池面出神。嚴嬤嬤站在幾步之外,目光卻不時飄向通往前院的方向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。
機會來了!
林昭月忽然彎腰,捂住胸口,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悶哼,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身體搖晃欲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