棲鳳閣內,死一般的寂靜。燭火不知何時已燃盡,只余下一點猩紅的炭火在黑暗中明滅,映著林昭月慘白如紙的臉。她蜷縮在冰冷的墻角,目光空洞地望著地板上那攤刺眼的灰白粉末,仿佛靈魂已被抽離。
小桃那聲戛然而止的尖叫,如同最后的喪鐘,徹底擊潰了她搖搖欲墜的心防。蕭燼不僅用她至親(她幾乎已認定)的遺骸來凌遲她的心神,更用她身邊人的性命來碾碎她的意志。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、針對靈魂的圍剿,比刀劍加身更殘忍百倍。
恨嗎?恨。可恨意在此刻顯得如此無力,如同螢火之于黑夜。她像一只被拔光了利爪尖牙的困獸,只能眼睜睜看著獵手一步步收緊牢籠,用最殘酷的方式消磨她的生機。
絕望的冰寒,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,讓她連顫抖的力氣都失去了。她甚至開始麻木地想,或許就這樣死了也好,一了百了,再不用承受這無休止的折磨和恐懼。
就在她意識渙散,幾乎要沉入無邊黑暗之際,外間忽然傳來極其輕微的響動。不是嚴嬤嬤,那腳步聲更沉穩,更……熟悉。
林昭月渙散的目光驟然聚焦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!他來了!他終于來了!
內室的門被輕輕推開,沒有敲門,沒有詢問,仿佛他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。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,裹挾著室外的凜冽寒氣,踏入這片彌漫著絕望氣息的空間。是蕭燼。
他沒有掌燈,就著窗外微弱的雪光,徑直走到蜷縮在墻角的林昭月面前,停下腳步。黑暗中,他的輪廓如同沉默的山巒,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林昭月仰起頭,借著微弱的光線,能看到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雙眼睛,在黑暗中亮得驚人,如同蟄伏的野獸,死死地盯著她,仿佛要將她吞噬。
他沒有立刻說話,目光先是掃過她蒼白失神的臉,然后緩緩下移,落在了她身邊地板上那攤灰白粉末和那截染血的木屑上。他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,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冰冷刺骨。
“看來,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低沉沙啞,不帶一絲情緒,卻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膽寒,“你都看到了。”
林昭月嘴唇顫抖,想說什么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恐懼和恨意交織成網,將她牢牢縛住。
蕭燼蹲下身,與她平視。距離如此之近,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香,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……血腥氣?他的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能剖開她的皮囊,直抵靈魂深處。
“害怕嗎?”他問,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。
林昭月猛地閉上眼,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。害怕?何止是害怕!是滅頂的恐懼!
“恨我嗎?”他又問,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……嘲弄?
林昭月睜開眼,死死瞪著他,用盡全身力氣,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:“……畜生!”
蕭燼聞言,非但沒有動怒,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詭異的、近乎殘酷的弧度。他伸出手,不是碰她,而是用指尖,極其緩慢地、輕輕地拂過地板上那攤灰白粉末。
那動作,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繾綣和……悲傷?
“是啊,”他低笑一聲,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,只有無盡的蒼涼,“我也覺得……我是個畜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