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內的死寂,持續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。林昭月閉著眼,將自己縮進太師椅的陰影里,像一只受驚后蜷縮進殼里的蝸牛,用沉默筑起最后的壁壘。蕭燼站在不遠處,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,目光卻始終膠著在她身上,里面翻涌著悔恨、無措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。
最終,是林昭月身體的本能打破了這僵局。或許是情緒過于激動,或許是連日服藥的反應積累,一陣劇烈的眩暈猛地襲來,讓她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微弱的悶哼,臉色瞬間變得煞白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。
蕭燼神色一凜,立刻上前一步,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,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瞬間,硬生生停住。他看到她緊閉的眼睫劇烈顫抖了一下,那是一種無聲的抗拒。他收回手,攥緊成拳,指節泛白。
“來人!”他轉身,對著門外沉聲喝道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。
守在門外的嚴嬤嬤立刻推門而入,垂首待命。
“傳孫太醫!”蕭燼命令道,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林昭月,“立刻!”
“是。”嚴嬤嬤應聲退下,腳步匆匆。
蕭燼重新看向林昭月,她似乎連維持坐姿的力氣都沒有了,軟軟地靠在椅背上,呼吸微弱。他心中一陣揪痛,再也顧不得她的抗拒,上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。林昭月身體一僵,卻沒有力氣掙扎,只是將臉更深地埋向陰影處,不愿看他。
她的身體很輕,抱在懷里,幾乎感覺不到什么重量,仿佛隨時會羽化而去。這個認知讓蕭燼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他抱著她,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,穿過夜色沉沉的庭院,重新回到了那座華美而孤寂的棲鳳閣。
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軟的床榻上,拉過錦被為她蓋好。林昭月始終閉著眼,偏著頭,拒絕與他有任何眼神交流。
孫太醫很快提著藥箱趕來,額上還帶著細汗。他為林昭月診脈時,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,指尖在她腕間停留了許久,眉頭緊鎖。
“如何?”蕭燼站在床邊,聲音緊繃。
孫太醫收回手,起身恭敬回道:“回王爺,姑娘此番是急火攻心,加之藥性峻烈,虛不受補,以致氣血逆亂,元氣大傷。需得立刻施針穩住心脈,再輔以溫和湯藥徐徐調理,萬萬不可再受刺激,否則……恐有油盡燈枯之虞。”
“油盡燈枯”四個字,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蕭燼心上。他臉色一白,厲聲道:“不惜一切代價,給本王治好她!”
“老臣定當盡力。”孫太醫不敢怠慢,連忙取出銀針,在燭火上燎過,開始為林昭月施針。
細長的銀針依次刺入穴位,林昭月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,依舊沒有睜眼,但緊蹙的眉頭似乎舒緩了些許。蕭燼站在一旁,一動不動地看著,目光膠著在那張蒼白脆弱的臉上,每一針都像是扎在他的心上。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。他手握重權,可傾天下,卻連護她周全、讓她展顏都做不到。
施針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。結束后,孫太醫又開了新的方子,叮囑需靜養數日,藥量也需酌情減輕。蕭燼一一記下,命嚴嬤嬤親自去煎藥。
棲鳳閣內再次安靜下來,只剩下兩人微弱的呼吸聲。湯藥很快送來,蕭燼接過藥碗,坐到床邊。他看著林昭月緊閉的雙眸和緊抿的唇,知道讓她自己喝藥已不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