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,清溪縣衙后院書房內(nèi),燭火搖曳。吳良趴在冰冷的書案上,身心俱疲,竟不知不覺沉沉睡去。
他夢見自己高坐明堂,身穿緋色官袍,補子上繡著威風(fēng)凜凜的孔雀!府衙氣派非凡,堂下衙役肅立。唐成與金燦燦身著簇新錦袍,恭敬地抬上一個巨大的檀木寶箱。
恭喜府尊大人!唐成聲音洪亮,蘆葦草墊已成貢品,暢銷四海!此番利潤,抵得上清溪縣十年稅賦!
箱蓋開啟,金光迸射,里面是滿滿一箱馬蹄金,晃得人睜不開眼。
金燦燦緊接著奉上一份文書:吏部行文,擢升大人為兩浙路轉(zhuǎn)運使!
吳良撫摸著冰涼的黃金,看著升官文書,只覺飄飄欲仙,忍不住仰天大笑:哈哈哈!蒼天有眼!我吳良終有今日!
笑聲未落,場景陡然扭曲。他依舊坐在堂上,但身上緋袍瞬間褪色,變成了破舊的七品鸂鶒補子,府衙也變回了清溪縣那寒酸的公堂。堂下哪還有唐成金燦燦?只有滿面怒容的錢掌柜、孫老板等一眾債主,揮舞著借據(jù),唾沫橫飛地叫罵:還錢!狗官還錢!
更可怕的是,公案之上,驚堂木重重拍下!他抬頭一看,端坐主位的竟是面覆寒霜的柳蕓娘!她身旁還立著手持熟銅棍、怒目而視的趙日天。
貪墨枉法,虧空庫銀,罪證確鑿!柳蕓娘聲音冰冷,趙壯士,行家法!
趙日天甕聲應(yīng)道:得令!舉起那根熟悉的搓衣板,迎頭便打!
蕓娘饒命!吳良嚇得魂飛魄散,抱頭鼠竄,猛地驚醒!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好端端地躺在縣衙后宅溫暖的床榻上,窗外鳥語花香。柳蕓娘正坐在床邊,溫柔地替他擦拭額頭的冷汗。
夫君可是做噩夢了?蕓娘語氣充滿關(guān)切,定是近日為縣務(wù)操勞過度。妾身燉了參湯,夫君快趁熱喝了吧。
吳良看著妻子溫柔的面容,聞著參湯的香氣,心中大為感動,剛才的恐懼漸漸消散。他接過湯碗,正要飲用——
湯碗入手,觸感冰涼!他低頭一看,手中哪是什么參湯?分明是一碗渾濁的、漂浮著爛蘆葦根的泥水!而坐在床邊的柳蕓娘,面容瞬間腐爛,露出森森白骨,空洞的眼窩盯著他,發(fā)出桀桀怪笑:夫君,這可是你最愛的蘆葦湯啊,快喝??!
啊——!吳良慘叫一聲,打翻湯碗,連滾帶爬地跌下床,再次驚醒!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蜷縮在書房角落的草席上,月光慘白,從破舊的窗紙透入。夜風(fēng)呼嘯,如同鬼哭。
大人……吳大人……窗外傳來幽幽的呼喚。
他顫抖著湊到窗邊,只見唐成、金燦燦,還有那騙子沈萬金,三人面色慘白,穿著壽衣,脖子上套著繩索,正懸浮在窗外隨風(fēng)晃動!
大人……下面好冷啊……
欠的債……該還了……
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,冰冷的手指穿透窗紙,朝他抓來!
鬼啊——!吳良嚇得魂不附體,第三次驚醒!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坐在書房里,陽光明媚。柳蕓娘笑吟吟地走進來,手中拿著一份文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