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水灌進耳朵,四周安靜得只剩心跳。葉清歡松開繩梯,身體往下沉。眼前那塊巨石越來越近,表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,中間裂開一道縫,像一張沒完全張開的嘴。
她游過去,伸手碰了碰石頭。
指尖剛觸到,腰間的藥罐猛地發燙,整片海跟著震了一下。水流瞬間亂了方向,把她往后推。她抬手護住藥罐,借著震動的沖力往前一撲,貼到了石面上。
石頭在動。
不是錯覺。那些紋路像是活的一樣,順著某種節奏緩緩流轉。她閉上眼,把呼吸放慢,一邊穩住心神,一邊催動望氣術。一股微弱的氣感從石中透出,青灰色,盤成一圈,形狀像龜殼。可那氣旋周圍纏著黑絲,時不時抽搐一下,像是在疼。
藥罐還在發熱,熱得貼著皮膚生疼。她知道這熱度不對勁,是外來的力量在往她腦子里鉆。她咬牙,把念氣從藥罐里引出來,在經脈里繞了一圈,壓住翻騰的氣血。
再睜眼時,望氣術看得更清楚了。那青灰色的氣旋每收縮一次,石頭裂縫就合攏一分。她離得越近,排斥感越強。剛才那股震動,根本不是機關啟動,是這東西在本能地趕她走。
她后退兩米,停下來喘氣。肺開始發緊,再不上去換氣,撐不了多久。
可她不能走。
剛才那一震,讓她想起船老大交出漆盒時的表情。那人明明怕,又不得不做。那種愧疚被藥罐收走了,現在還存著。她低頭摸了摸藥罐,里面溫溫的,有幾縷念氣在打轉。
她忽然想到,自己治過那么多將死之人,每次看到他們熬不過去的眼神,心里也是一樣的悶。那種感覺,和現在石中傳來的痛,是不是有點像?
她沒多想,把手按在藥罐上,把那段記憶里的疲憊和無奈一點點釋放出來。不是為了攻擊,也不是試探,就是讓那股情緒順著念氣散出去。
水流靜了幾息。
然后,青灰色氣旋抖了一下。
她屏住呼吸。那團氣旋沒有退,反而微微顫動,像在回應什么。她繼續放,把更多救治病人時積下的沉重感送出去。藥罐輕輕震,像是在配合她的節奏。
三息之后,氣旋突然縮緊,裂縫“咔”地一聲,往里合。
她心頭一沉。
剛要收回手,石頭表面一道紋路忽然亮了一下。緊接著,裂縫邊緣滲出一滴液體,銀藍色,圓潤如珠,懸浮在水中沒散。
她伸手,指尖輕輕碰了那滴液珠。
涼的,但帶著一絲溫度,像是眼淚。
藥罐一下子安靜了。
她盯著那滴懸浮的液體,心跳快得不像話。這不是機關,也不是陣法。這是活的。它能感覺到她的情緒,也能做出反應。剛才那一下排斥,不是攻擊,是自保。它受傷了,被那些黑絲困著,動不了,只能靠本能防著外來的東西。
她慢慢靠近,這次沒再強行突破五丈界限。她在四丈外停下,把藥罐抱在懷里,對著那道裂縫,輕聲說:“我不是來搶東西的。”
聲音被水吞掉大半,但她知道它聽得見。
她又說:“我治人,也被人傷過。我知道疼的時候最怕別人靠近。”
她說完,沒動。肺里的氣快沒了,喉嚨發癢,但她忍著沒上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