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罐還在發燙,像貼著皮肉的小火爐。葉清歡收回手,指尖在蓋子上輕輕一敲,里頭那股念氣打了個旋兒,依舊指向北邊。
她沒再閉眼。
剛才看到的畫面太清楚了——泛黃的紙頁,血糊住一半的名字,還有那只枯瘦的手,顫抖著寫下“林”字時筆畫歪斜得幾乎認不出來。那是她娘的閨名,沒人知道,連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都沒提過。
小安子蹲在車轅邊上,正拿布擦銅鈴。聽見動靜抬頭:“郡主?”
“北邊五十里,有人快不行了。”她聲音壓得很平,“臨死前想著我娘。”
小安子動作一頓,沒多問。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問,尤其牽扯到那位早逝的夫人。
蕭景琰走過來,藥杵拄在地上,沒說話,只看了她一眼。那眼神意思是:你要去?
她搖頭。“是線索,但也是餌。”她盯著北方沙線,“他們想讓我偏道,繞遠路,最好是孤身前往。可我現在離開隊伍,等于把命遞到別人手里。”
風卷著沙粒打在車廂上,啪啪作響。
她抬手掀開袖口,藥罐緊貼手腕,溫熱未散。“你帶兩個人,換商隊衣服,從西線繞過去。別硬闖,查完就回。如果人已經沒了,看看有沒有留下東西。”
小安子點頭,起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她從懷里摸出一枚鐵牌,塞進他手里,“這是藥王谷給的通行令,遇到關卡亮這個。記住,不管看到什么都別碰,回來再說。”
小安子攥緊鐵牌,轉身招呼兩名影衛輕騎,三人翻身上馬,沒走大路,拐進側邊荒坡,很快消失在黃沙之間。
趙校尉走過來:“咱們繼續走?”
“走。”她上了車,“京都不遠了,他們不會輕易放手。”
馬車重新啟動,輪子碾過鹽霜地,發出沉悶的咯吱聲。蕭景琰坐在對面,藥杵橫放在膝上,手指搭在錯銀紋路上,指節微微泛白。
她靠在車廂板上,藥罐熱度漸漸平穩,可那股指向北方的牽引力一直沒斷。像是有什么東西,在等著被發現。
車隊行了不到十里,前方沙丘突然塌了一塊。
黃沙簌簌落下,地面開始震動。
“停!”趙校尉猛地勒馬。
話音未落,幾具半腐的尸體破土而出,渾身裹著黑袍,眼睛泛著紅光,直挺挺往車隊沖來。它們手腳僵硬,卻跑得極快,落地時膝蓋不彎,像是被人牽著線的傀儡。
“尸解蠱又來了!”趙校尉拔刀,一腳踹開車門跳下去。
葉清歡掀簾而出,剛站穩,頭頂風聲驟起。數十只赤紅蠱蟲貼著沙面飛掠,翅膀拍打出刺耳嗡鳴,直撲拉車的馬匹。
“撒鹽!”她吼。
小安子留下的鹽袋還在馬上,一名護衛立刻解下,抓起粗鹽往地上劃線。蕭景琰將藥杵頓地,暖玉寒氣順著內力蔓延,鹽線上凝出一層薄霜。
可這次不一樣。
那些尸體不怕冷,踩著霜面照樣往前沖。蠱蟲撞上冰障,竟沒當場焦縮,反而炸開一團黑霧,腐蝕得霜層迅速融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