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霞峰的晨霧還沒散盡,望霞殿前的空地上已擺好了長案。青石板被弟子們用靈泉水擦得發亮,倒映著初升的朝陽,像鋪了層碎金。長案是臨時搭的,用的是后山的老松木,木紋里還帶著松脂的清香。案上擺著粗陶茶盞,里面泡著靈泉新汲的融雪草茶,茶湯清亮,浮著幾片嫩綠的草葉;茶盞邊放著小碟忘憂花蜜餞,是葉凝霜帶著弟子用新采的花瓣熬的,蜜色里透著淡淡的紫。連空氣中都飄著清甜的草木香,沖淡了往日門派聚會時的肅殺之氣。
小遠穿著新做的淺綠短打,領口繡著朵歪歪扭扭的融雪草,是他自己央求繡娘加的。他正踮腳往案上擺符紙——每張符都用黃麻紙畫的,上面是朱砂勾勒的同心草,邊角還細心地粘著片融雪草葉,說是“借借草木的靈氣”。“葉師姐說,這樣顯得我們有誠意,不像以前開會,案上全是法器,看著就嚇人。”他扭頭看見林岳走來,立刻舉著張符紙迎上去,符紙被風吹得嘩啦啦響,“岳爺爺,你看我這符是不是比上次好看?我特意練了三天,你看這草葉的弧度,是不是更像真的了?”
林岳接過符紙,指尖撫過上面還帶著溫度的朱砂紋路,眼底的笑意像靈泉的水般溫柔:“好看,比你母親當年畫的規整多了。她小時候畫符,總把同心草畫成爬藤,被你太外婆笑了好多年。”他從袖中摸出個素布包,解開時飄出陣干花的清香,里面是曬干的忘憂花瓣,每片都壓得平平整整,“幫我把這個撒在案前的石板縫里,你母親說過,花香能讓人心里敞亮,吵架都吵不起來。”
小遠樂呵呵地應著,捧著花瓣往石板縫里撒,動作輕得像怕碰疼了花。陽光透過他的指縫落在花瓣上,泛著細碎的金光,倒像是撒了把星星。
各門派的使者陸續到了。青云門的新任宗主是個面善的中年修士,捧著本藍布封皮的《地脈志》,封面上用銀線繡著青云與同心草交纏的紋樣,據說還是他親手繡的;寒水閣的長老帶了個冰玉瓶,里面盛著忘川冰原的融雪,說“鎮在茶案邊,能讓茶湯保持清甜,也讓大家說話時心平氣和”;百草谷的蘇師姐最實在,背著半簍剛采的靈草,有安神的月見草,有清瘴的薄荷,還有幾株帶著泥土的同心草幼苗,“帶了些活物來,咱們開會累了,看看草木生長,也能歇口氣”。
“人差不多齊了。”李長老拄著拐杖走到長案主位,拐杖頭的玉珠在晨光里閃了閃。他今天沒穿往常的深色道袍,換了件月白的常服,看著倒像個普通的山間老者。“今天這會,不說別的,就說怎么護著地脈過日子。以前總想著打打殺殺,滅了這個除了那個,結果呢?邪祟像野草,這邊除了那邊長。林小子,你先講講你母親的法子?她當年總說,草木比刀劍管用。”
林澈站起身,腕間的光鏈隨著動作輕輕晃動,金芒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。他從懷中取出母親的筆記,那本牛皮封面的冊子已被翻得有些破舊,邊角都磨圓了。他翻開夾著融雪草標本的那頁,紙上是母親清秀的字跡,還畫著幾株草葉的素描:“母親說,地脈像人的血脈,得順著它的性子來。硬堵硬截,只會讓它淤塞暴走。比如黑風谷的蝕骨藤,我們一開始想著砍斷燒光,結果越砍長得越瘋;后來用融雪草的生機引它回歸本相,反而成了護谷的屏障,現在還開花了呢。”
他話音剛落,青嵐門的使者就撫掌笑道:“有道理!我們后山有個瘴氣洞,燒了三年、填了三年,都沒清干凈,反而越擴越大。回去我就試試,種些忘憂花和融雪草,說不定真能像林小子說的,讓草木自己把瘴氣消化了。”
“還有幽冥淵的鎮魂塔,”水伶月接著說,冰魄玉在她掌心微微發亮,玉光映出塔下花海的虛影——那是她用靈力儲存的影像,能看到淡紫的忘憂花和雪白的融雪草沿著塔身攀爬,“單靠光幕硬撐不行,就像人總靠藥吊著,不是長久之計。得讓周圍的草木扎了根,與塔身共生,用草木的生機養著塔,塔才能護著草木,這樣才能代代相傳,不用總擔心哪天水盡燈枯。”她從儲物袋里拿出個小布包,里面是混裝的種子,“這是寒水閣試過的混種,融雪草耐寒,忘憂花耐陰,摻在一起種,在冰原能活,在深淵也能長,正好給各門派的地脈節點試試。”
眾人傳看種子時,林岳忽然開口,聲音帶著些微沙啞,卻比往日清亮了許多:“我補充一句。當年我總想著用禁術強行壓制地脈,覺得力量強就能說了算,結果呢?越壓越亂,怨氣越積越深,差點把鎮魂塔都毀了。后來才明白,就像養孩子,你得教它好,陪它長,不能光打它、捆它。”他指著案上蘇師姐帶來的靈草,“這些草看著弱,湊在一起,能治惡疾,能擋風雨,比什么禁術都管用。人心也一樣,湊在一起,想著怎么把日子過好,比想著怎么打勝仗強。”
小遠聽得起勁,突然高高舉手,像學堂里搶答的學童:“我知道!就像我畫符,單張符沒什么用,疊在一起就能炸金光!上次在幽冥淵,我把符都疊成一沓,威力大得很!”他跑過去,把懷里揣的符紙都攤在案上,密密麻麻的同心草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紅光,倒像是鋪了層跳動的火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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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被他逗笑,氣氛頓時輕松起來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,有的說要在各派交界處種上“界碑花”,用同心草做標記,“以后看到花開,就知道是自家地盤,不用總拔劍問‘你是誰’”;有的提議輪流派人巡查地脈節點,“就像走親戚,帶上自家的種子花草,既能看看地脈好不好,也能聊聊種花草的法子”;還有的說要編本《草木護脈志》,把各家的好法子都記下來,“留給后人看,讓他們知道,咱們不光會打打殺殺,還會種花種草,把日子過得挺好”。
“我有個主意。”林岳忽然站起身,從行囊里掏出那卷禁術卷軸,卷軸的皮質封面已有些腐朽。他當著眾人的面將它緩緩拆開,露出里面記載著陰邪術法的字跡。“這東西留著是禍害,不如用它的紙,抄錄大家今天說的新法子。”他拿起案上的毛筆,飽蘸濃墨,在卷軸背面寫下“守心會第一卷”七個字,字跡雖蒼老,卻透著股新生的勁,“以前總想著用它害人,現在換個用處,也算贖點罪。”
夕陽西下時,會散了。使者們帶著分裝的種子、畫著草圖的護脈圖,還有沾著滿滿茶漬的筆記離開,每個人的行囊里都多了份忘憂花蜜餞,說是“帶回去給弟子們嘗嘗,讓他們知道落霞峰的會,是甜的”。長案上還留著半碟沒吃完的蜜餞,幾盞剩了底的茶,和小遠忘帶走的一沓符紙,被晚風吹得輕輕顫動。
林澈收拾著母親的筆記,忽然發現里面多了片新的標本——是林岳悄悄夾進去的,一片融雪草葉和一片忘憂花瓣纏在一起,像枚小小的同心結,草葉上還沾著點泥土,帶著新鮮的氣息。
水伶月走過來,手里拿著塊新刻的木牌,是趙師兄用后山的桃木做的,上面刻著“守心會”三個字,字底襯著片融雪草葉的紋路。“趙師兄說,明年開春就把這牌立在山門口,讓來往的人都知道,落霞峰有這么個會,不是來比誰的劍快,是來比誰種的花開得好。”
林澈望著遠處的花田,融雪草的白花已開了大半,像落了一地的雪;忘憂花的紫浪翻涌著,與白花交織成一片溫柔的海。晚風拂過,花田像在輕輕搖晃,發出細碎的聲響,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笑,又像是無數張嘴在說:“我們在呢,我們都在長呢。”
他知道,這場會不是結束,是開始。就像那些被使者們帶走的種子,被埋進各地的泥土里,總有一天會破土而出,抽出新葉,開出繁花,長成一片能為人間擋風雨的綠蔭。而那些寫在舊卷軸上的新約定,會像融雪草的根須,悄悄扎進每個守護這片土地的人心里,代代相傳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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