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從今日起,你就是太師府的嫡女,你女兒養在方嬤嬤名下。”
一道威沉的聲音在堂中響起,帶著重重的壓迫。
趙菁低頭應下,“是,母親。”
堂上的趙夫人松神,語氣變得柔緩,“雖你娘與太師成婚在先,但我亦是你父親八抬大轎娶回來的當家主母,今你娘不在人世,太師憐你孤兒寡母,處境艱難,把你接回來已是仁義,對此安排可有不滿?”
趙菁兩眼一閉,連連搖頭:“父親帶我逃離林家火坑,小女感激涕零,沒有,沒有不滿。”
八月爍金,跪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,趙菁只覺做夢一般。
不久前,她還在林家大宅里蠅營狗茍。只因三年未能給林家二郎延續香火,并且娘家無靠,變本加厲地磋磨她。
嚴寒酷暑,她要跪在地上給婆母洗腳,天不亮就要起床給一家子做符合每個人口味的早點。
忙完這些,還要伺候醉酒施暴的相公。
任勞任怨三年,婆母最終容不下她,攛掇兒子休妻。
她舉目無親,帶著女兒逃回娘家破屋,迎面碰上威嚴齊整的車隊,或許是娘冥冥之中的幫助,風吹起馬車的簾布一角。
就是那一瞥,失蹤了十八年的父親竟認出她來。
問清了緣由他派當地縣衙找了林家,休妻變和離,女兒得以被帶走。
趙菁一直以為負心爹頂多混了不上不下的閑官,然而才踏進這宏闊燙金的太師府大門,一股滔天氣勢撲面而來,只覺身如螻蟻,被碾碎了都看不見。
更何況父親妻妾成群,子女眾多,她縱是長女又算得了什么。
在林家茍活了三年,她比誰都懂夾起尾巴做人。
“如此,那你先隨方嬤嬤去安置,擇吉日入族譜。”
趙菁應聲退下,舉止透著恰當好處的怯懦拘謹,常夫人嘴角勾起滿意的冷笑。
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,還需好好調教才能送給那位瘟神。
趙菁跟在方嬤嬤后面,余光四處打量,暗暗記下了方位和幾處顯眼的標識,這里不比林家一進的宅院,一眼望去只看到層層遞進的金色屋瓦,瑰麗無比,可與太陽爭輝。
“您女兒在后罩房安置了,今后沒有夫人授意不可隨意探視。”走出正院,方嬤嬤腳步放慢了說,“若您和離還帶著拖油瓶的消息傳出去,太師臉上無光,也連累其他小姐名聲。”
趙菁懵住,她跟來京城就想給女兒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,而不是與女兒從此陌路,于是謙卑中帶了幾分焦灼地說,“她還小,從未離開過我。”
方嬤嬤閑閑地回應,“小孩家家適應很快的。”
轉過九曲連廊,趙菁一想到女兒一個人呆在陌生的地方,腳下越來越虛浮,終是細若蚊吶:
“方嬤嬤,還請先帶我去見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