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環的寫字樓只剩通泰頂層還亮著光,冷白的led燈從穹頂垂落,將實木辦公桌上的文件照得纖毫畢現。
蔣斯崇指尖夾著枚銀色打火機,未點燃,只在指腹間來回摩挲,金屬外殼被體溫焐得溫熱,這只打火機他帶了五年,連邊緣的磨損都摸得熟稔。
門被輕叩兩下,岑遠卿抱著只燙金禮盒走進來,腳步放得極輕,皮鞋蹭過地毯的聲響都壓到最低。
他將禮盒擱在桌角,指尖還沾著禮盒邊緣的涼意,垂眸道。
“哥,岑太那邊遞了話,說沈小姐這份心意難得,爸爸知道是你借沈小姐的名頭送的,也松了口氣,說你還念著岑家的情分。”
蔣斯崇抬眼,目光掃過禮盒上暗紋的綢緞結。
那是他特意讓陳陽換的,比拍賣場原配的張揚樣式妥帖些,既合岑太太的喜好,又不至于讓沈晞月覺得是刻意的施舍。
他沒接話,只抬了抬下巴,指了指桌對面的椅子,聲線沉啞,裹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態。
“岑劭峯呢?沒說什么?”
“大哥今晚沒下樓,窩在書房里。”岑遠卿落座時,手不自覺攥緊了褲縫,覷了眼蔣斯崇的神色,見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轉著打火機,才續道。
“我路過書房時,聽見他跟人通電話,提了句通泰的盤子總不能一直攥在蔣家手里,還問對方,宗老板什么時候得空見一面。”
“宗匡陽?”蔣斯崇指尖的打火機頓了頓,金屬撞擊的脆響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。
蔣斯崇想起陳陽白日里遞的報告,說岑劭峯被卸任后,常往叫崤山居的私人會所跑,而那會所的幕后東家,正是宗匡陽。
“岑先生就沒起疑心?”他面上沒露半分波瀾。
“沒有。”岑遠卿搖頭,“爸爸只當大哥是氣不過丟了cfo的位子,還讓我勸勸他,說蔣家和岑家打斷骨頭連著筋,通泰的事,早晚有他的份?!?/p>
蔣斯崇不置可否,低笑一聲,笑意里摻著幾分戲謔。
他太清楚岑劭峯的性子,表面八面玲瓏,實則野心藏得深,一個cfo的位子,哪里喂得飽他。
“你盯著點他的動靜,尤其是跟沈家、禾晟安的往來,別驚動任何人。”
岑遠卿應了聲,起身時瞥見桌角的日程表,紅筆圈著盛全、康智醫療,還有幾家新能源公司的名頭,都是接下來要辦接風宴的主家。
蔣斯崇回國這數月大刀闊斧推進通泰改制,前幾日才剛抽出身赴了一場接風宴,香江的名流們便像聞著味似的,一窩蜂圍了上來,沒半分體面。
他遲疑了瞬,還是低聲開口,“哥,這幾日的接風宴排得太滿,陳陽說你昨夜只歇了三個鐘頭,要不推掉兩場?”
蔣斯崇沒看那日程表,只將目光落向窗外。
維港的夜霧裹著霓虹,在玻璃幕墻上暈開一片朦朧的光,像極了沈晞月眼底?;\著的那層霧。
他想起拍賣場里,沈晞月舉牌時泛白的指尖,還有轉身離開時挺得筆直的脊背,她明明怕得發抖,卻偏要裝出一副硬氣的模樣,喉結輕輕動了動,聲線放柔了些。
“推不得。寰能在北美待了二十年,跟香江的圈層早生分了,雙碳要落地,總得靠這些人牽牽線?!?/p>
這些接風宴從來不是單純的應酬,是蔣斯崇為雙碳鋪下的局,更是為沈晞月鋪的路。
岑遠卿沒再多言,輕手輕腳帶上門,將辦公室的寂靜盡數留予蔣斯崇。
蔣斯崇重新拿起打火機,“咔嗒”一聲點燃,橙紅火苗在冷光里晃了晃,映得他眼底的情緒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