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舟山隱沒在群山巨樹間,山路曲折蜿蜒,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,像是張著大口的深淵巨獸,不疾不徐立在那,耐心靜候著自投羅網的愚人。
沈晞月看到房門前守著的保鏢,心臟猛地一縮,快步跑去。
一室黑暗。
上個月沈晞月探望時與溫盈袖一同拼好的拼圖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,連同早已退了色的紙魔方都遭遷怒,被踩扁,可憐兮兮躺在床角。
溫盈袖蹲在墻角,努力蜷縮起來,像是企圖把身體都嵌進墻體,連她進來都沒反應,只全心全力想藏起自己。
沈晞月只覺得眼中酸澀脹痛,嘴唇翕動,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只是放輕腳步靠近她。
記憶中,溫盈袖總是盈盈笑著。
幼時的沈晞月并不知道私生女三個字的意義,無意間聽送飯的傭人說起,好奇便問了溫盈袖。
那天是她第一次意識到,自己是何等骯臟的存在,也是沈晞月記憶中有且只有一次,溫盈袖聲嘶力竭的模樣。
沈家角樓的窗戶很小,窗外的天好像也總是陰沉的,溫盈袖卻很喜歡坐在那個窗口等她回來。
她總是等沈晞月睡著才心疼又自責地拿出書包里被撕破的課本,小心翼翼地粘好,又輕手輕腳地努力撫平沈晞月被水泡皺的作業。
溫盈袖竭力忍住淚,哽咽著處理沈晞月藏在衣袖下的淤青和傷痕。
角樓那一個又一個難捱的深夜里,母女倆都心照不宣地維護著彼此為數不多的尊嚴。
溫盈袖衣袖上的血污將沈晞月一瞬間拉回了五年前的那個雨夜,連帶著哽在喉間的異物感也好似在五年間從未被咽下過。
“沒事了。”她蹲下,輕聲誘哄,聲音比以往更柔。
“媽媽我在的,已經沒事了。”
溫盈袖怯生生抬起頭,眼里滿是惶恐。
當她看到沈晞月身后的沈傳恒,渾身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,卻還是死死把沈晞月抱進懷里,好似只被逼進角落的母獸,虛張聲勢著妄圖嚇退來人。
“月月不怕。”
短短四個字費了溫盈袖不少氣力,她像是許久未曾進水,聲音干澀而嘶啞。
沈晞月鼻腔一瞬酸澀,頓了頓,輕又緩地拍著溫盈袖緊繃、顫抖的脊背,柔聲哄著。
“我不怕,你也不要怕,我會解決的,都會解決的。”
沈晞月扶起溫盈袖,哄著人躺好,剛想蓋被子,沈傳恒的嗤笑便將她好不容易粉飾好的平靜擊碎。
“解決?恒裕的資金鏈連三個月都撐不下去,你拿什么解決?還是你找到比岑遠卿更有利的聯姻對象了?”
沈晞月攥緊了被子,指尖泛白,眼底暗潮翻涌,她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已斂盡所有情緒,聲線比起哄溫盈袖,是截然不同的冰冷。
“蔣斯崇帶著紅頭文件回國,通泰要改制,訂婚取消是必然的結果,融資比聯姻的關系更穩定不是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