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副使大人既然想看,奴婢……自當盡力。”
蘇婉的聲音不大,卻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了層層漣漪。殿內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那志得意滿的北狄副使。
她居然……應下了?這怎么可能?!
皇帝深邃的目光落在蘇婉身上,指尖無意識地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。
蘇婉沒有去看眾人的反應,她轉向御座,恭敬請示:“陛下,欲切此骨,需借用御膳房特制高湯一甕,并請準許奴婢現場烹制。”
皇帝頷首:“準。”
李德全立刻示意小太監去準備。
北狄副使皺緊眉頭,不明所以:“切骨頭便要切骨頭,要湯何用?”
蘇婉不卑不亢地回答:“副使大人稍安勿躁,天朝技藝,奧妙無窮,非蠻力可解。”
她這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,那副使臉色一沉,卻不好發作。
很快,一甕滾燙的、奶白色的高湯被抬了上來,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。同時搬來的還有一個小型的炭爐和鍋具。
蘇婉挽起袖子,在眾目睽睽之下,開始了她的操作。她沒有立刻去碰那塊牛骨,而是先檢查了高湯的溫度和濃度,又向湯中加入了幾樣眾人看不懂的香料包和少許醋。
然后,她才用特制的鐵夾,夾起那塊沉重堅硬的牛骨,小心翼翼地浸入滾沸的高湯之中。
“她這是要……煮骨頭?”有人低聲嘀咕。
“煮軟了再切?那算什么本事!”北狄使團中有人嗤笑。
蘇婉充耳不聞,全神貫注地控制著火候和時間。她不時將骨頭取出,用長針試探其硬度,又再次浸入。滾燙的湯汁在她手臂附近翻滾,她卻穩如磐石。
莫一刀在偏殿緊張地看著,手心全是汗。他隱約猜到蘇婉想做什么,但那需要對火候和食材性質精準到極致的把握,稍有差池,滿盤皆輸!
時間一點點過去,殿內議論聲漸起,北狄副使臉上的不耐煩越來越重。
就在他幾乎要再次出聲嘲諷時,蘇婉動了。
她將那塊在湯中燉煮了許久的牛骨夾出,此時骨頭表面的筋膜已然軟化,顏色也更深了些。她迅速將其放入旁邊準備好的冰水之中!
“刺啦——”一聲,白汽蒸騰。
極熱遇極冷!這是烹飪中處理某些食材使其緊致或方便去殼的常用手法,但用在堅硬的牛骨上,聞所未聞!
冰鎮片刻后,蘇婉再次將骨頭取出,用干凈布巾擦干水分。此刻,那塊牛骨看上去與之前并無太大區別。
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。成敗在此一舉!
蘇婉拿起了她慣用的、那把她讓莫一刀精心打磨過的桑刀。刀光雪亮,映著她沉靜的眉眼。
她沒有像眾人預想的那樣用力劈砍,而是將刀鋒微微傾斜,用了一個巧妙的“片”的起手式,抵住了骨頭與筋膜的連接處。
然后,她手腕沉穩地向前一推——
奇跡發生了!
那原本堅硬無比的牛骨,在刀鋒之下,竟如同被馴服的野獸,順從地分離開來!一片薄厚均勻、略帶透明、連著些許半透明筋膜的骨片,被完整地片了下來!
整個過程無聲無息,流暢得仿佛不是在切割硬骨,而是在片一塊冷卻的肥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