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的布谷城沒有了往日的平靜,滿城的喧鬧還有搬運物資的忙碌,街巷間火把林立,映得路面一片通紅,士兵們搬運糧草、擦拭兵刃的吆喝聲,馬車轱轆滾動的吱呀聲,匯成一片嘈雜的喧鬧。
滿城忙碌的匈奴兵都在透露著,有著什么大動作即將開始。
原本屬于達努的城主府里,耶律烈負手而立,魁梧的身軀如一尊鐵塔,周身卻散發著駭人的戾氣。
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,熊熊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,死死盯著窗外布谷城的夜色,指節因用力攥緊而泛白。
這里本是他計劃中攻伐大乾北關城的前哨,可如今,所有的謀劃都因一個消息徹底偏離了軌道。
他萬萬沒想到,自己精心布局的和親之計,非但沒能壯大勢力,反而害死了最疼愛的侄子耶律天鷹。
當探馬跪在他面前,顫顫巍巍稟報耶律少主被伽羅當場斬殺時,他胸中的怒火瞬間失控,抽出腰間彎刀,一刀便結果了那傳信之人。
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的鎧甲上,他卻渾然不覺,滿腦子只剩報仇二字。
膝下無子的他,可是將耶律天鷹視作己出。
暴虐的脾氣讓他徹底拋卻了原本攻伐北關城的打算。
什么宏圖大業,什么蠶食大乾疆土,此刻在侄子的仇怨面前,都變得不值一提。
他只想立刻率領麾下大軍,馳援草原深處,直撲月氏一族的領地,親手將伽羅碎尸萬段,為耶律天鷹報仇雪恨!
角落里,木木吉垂手站立,臉上掛著一副平靜無波的神情,仿佛只是在安分地等候命令。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此刻他的心臟正狂跳不止,那雙看似淡然的眼睛里,實則閃動著難以掩飾的慌亂。
他本就早已暗中投入伽羅麾下,如今伽羅陷入右賢王的追殺,已是危在旦夕,若是再被耶律烈率軍夾擊,后果不堪設想。
一旦伽羅出事,他在耶律烈麾下的處境便會徹底陷入絕境。
別看他如今身居要職,可他能清晰地察覺到,耶律烈對他的警惕與防備從未減少過半分。
畢竟此前有過背叛的前車之鑒,生性多疑的耶律烈,怎會輕易對他放下戒心?
所以,眼下最要緊的事,便是想辦法將耶律烈要率軍返回草原、攻打伽羅的消息傳出去,絕不能讓這份殺局成型!
“木木吉!”
一聲低沉的怒吼突然在議事廳中炸響,打斷了木木吉的思緒。
他渾身猛地一顫,連忙收斂心神,快步走到耶律烈面前,躬身行禮,語氣恭敬到了極點:“大將軍,有何吩咐!”
此刻的他,從表情到神態,無一不透著恭順,完全看不出半分異樣。
可他低垂的眼眸深處,卻在快速盤算著,如何才能把這個消息給傳遞出去!
特別是要傳遞給林洛,因為只有讓林洛得知了這個消息,才能出兵拖延住耶律烈返回的大部隊。
此時的耶律烈冷眼盯著他,目光如鷹隼般銳利,眼底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異色。
正如木木吉所感知的那樣,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徹底相信過這個失而復得的手下。
此前木木吉叛逃又歸降的舉動,本就疑點重重,生性多疑的他,怎會僅憑幾句說辭便全然信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