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壁關彌漫的炒面焦香,還未在凜冽寒風中徹底消散,而千里之外的江南水鄉,已然沉浸在脂粉甜膩與絲竹靡靡之音里。
運河之上,一艘艘畫舫如織穿梭,燈火絢爛奪目,一年一度的“江南花魁大選”,正把蘇杭的繁華與人們心底的欲望推向高潮。
臨江小縣那血與火交織的硝煙,仿佛被這溫柔富貴鄉的輕柔之風,徹底隔絕在外。
“錦繡閣”內,暖香撲鼻。
刺史公子楊駿身著一襲華貴的云錦長袍,慵懶地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。
他指尖隨意把玩著一枚羊脂玉佩,眼神卻如毒蛇一般,死死鎖定水榭中央那道正調試琵琶弦的窈窕身影——幻鳳。
“嘖嘖,不愧是京城教坊司出來的頭牌,這身段,這氣韻……”
楊駿舔了舔嘴唇,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貪婪與占有欲,“只可惜啊,落毛的鳳凰不如雞。既然到了這江南地界,又入了我楊駿的眼,那她就只能是我楊家的籠中雀!”
他側過頭,對身旁一名眼神陰鷙的師爺低聲說道:“教坊司那邊都‘打點’好了嗎?籍契……改好了沒?”
師爺滿臉諂笑,連忙點頭:“公子放心!
京城那邊已經妥妥當當,幻鳳姑娘在教坊司的籍契文書,一場‘意外失火’給燒了。
新補錄的籍契上,可是寫明她自愿賣身到咱們蘇杭‘群芳院’做清倌人的。
白紙黑字,誰也挑不出毛病!
今晚花魁大選一結束,她就是公子您名正言順的……私產啦!”
楊駿滿意地笑了,那笑容里透著殘忍的得意。
他目光掃過水榭外擁擠的看臺,看著那些狂熱的士子、富商,還有番邦海商,以及人群中幾個看似普通,眼神卻銳利如鷹的“擁躉”(其實是他的死士)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一群癩蛤蟆,也妄想惦記天鵝肉?
待會兒……本公子就讓他們知道,什么叫生不如死!”
“錦繡閣”那巨大的水榭露臺臨河而建,此刻早已人山人海。
江南才子們故作風雅地搖著折扇,可眼神卻黏在閣中佳麗身上挪不開;富商巨賈們腆著肚子,交頭接耳,心里盤算著今晚能拍下哪位花魁的“初夜”;幾名身著異域服飾、佩戴彎刀的番邦海商,眼神銳利地掃視全場,似乎在尋覓著什么。
閣樓雅間的珠簾之后,隱約能看見高官顯貴的身影。
角落里,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靜靜停著,車簾微微掀開,露出蕭辰半張沉靜的臉。
楊駿勢在必得,而他父親楊刺史,作為靖王黨羽,也默許了兒子這胡作非為的行徑。
死士已然混入狂熱的人群之中,袖中淬毒的匕首隱隱閃爍著寒光。
更要命的是,幻鳳懷中那把紫檀木琵琶的第三根弦,已被楊駿的心腹偷偷調換。
那是一根淬有“千機引”劇毒的合金弦,一旦彈撥力度稍大,弦就會斷裂,毒便會發作,見血封喉。
如此一來,幻鳳將會在眾目睽睽之下“意外”香消玉殞。
楊駿就是這樣,寧可毀掉這朵帶刺的花,也絕不讓他人染指。
絲竹聲漸漸停歇,燈火聚焦在水榭中央。
今晚的重頭戲——幻鳳的琵琶獨奏《霓裳羽衣曲》,即將拉開帷幕。
幻鳳懷抱琵琶,蓮步輕移,緩緩走到水榭中央。
她身著素雅的月白霓裳,僅在裙裾袖口繡著淡淡的銀線云紋,整個人清麗脫俗,與滿場姹紫嫣紅的艷麗之色格格不入,卻更顯絕代風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