貢院的森嚴朱門在身后緩緩閉合,隔絕了州府的喧囂,也仿佛隔絕了那場耗盡心力、血染考卷的生死博弈。
蕭辰靠在州府驛館冰冷的墻壁上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那道在帝經強行壓榨下再次崩裂的傷口,帶來撕裂般的劇痛。
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,一波波沖擊著搖搖欲墜的意識。
懷中小三元捷報的余溫尚未散盡,掌心緊貼著的,是白鳳所贈那冰涼溫潤的白玉藥瓶。
“玉髓生肌膏”的藥力絲絲縷縷地滲透,勉強壓制著傷勢的惡化,卻無法填補強行催動帝經帶來的本源虧空。
七日之期已過四日,北邙山寒月潭,子時月華最盛之時…玄冰草!
青鳳蒼白如紙的面容,金鳳絕望中帶著最后希冀的眼神,如同燒紅的烙鐵,燙在他的心上。
“不能倒…”
蕭辰狠狠咬了一下舌尖,尖銳的刺痛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。
他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,用盡最后幾兩銀子,在驛館馬廄最偏僻的角落,牽出了那匹同樣疲憊不堪的瘦馬。
翻身上馬的動作笨拙而艱難,肋下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。
“駕!”
嘶啞的喝聲在寂靜的驛館后院響起,瘦馬打了個響鼻,邁開沉重的蹄子,馱著它傷痕累累的主人,再次沖入漸沉的暮色之中,目標直指州府以北,那片籠罩在傳說與兇險中的北邙群山。
夜色如墨,吞噬了崎嶇的山路。
凜冽的山風如同裹著冰碴的刀子,刮在臉上生疼。
蕭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、沾著墨跡與血污的舊儒衫,身體在馬背上隨著顛簸微微搖晃。
帝經的符文在心海深處微弱地沉浮,如同風中殘燭,勉強維持著他不至于徹底昏厥過去,同時也在緩慢地汲取著天地間稀薄的靈氣,修復著近乎枯竭的軀體。
山路越來越陡峭,林木愈發幽深。不知名的夜梟發出凄厲的啼鳴,更添幾分陰森。
月光艱難地穿透濃密的枝葉,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、如同鬼爪般的光影。
寒氣越來越重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濕冰冷、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氣息。
終于,在子時將近之時,蕭辰抵達了地圖上標注的寒月潭所在的山谷入口。
瘦馬再也支撐不住,前蹄一軟,哀鳴著跪倒在地,口鼻噴出大團白霧。
蕭辰順勢滾落馬背,顧不上渾身散架般的疼痛,踉蹌著站穩身形,抬頭望去。
眼前豁然開朗,卻又瞬間被極致的寒意凍結了呼吸!
這是一片位于群山環抱之中的巨大冰谷!
谷底,一方深不見底的寒潭靜靜躺在那里,潭水并非尋常的幽綠,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、仿佛凝固萬載玄冰的深藍色。
潭面上沒有一絲波紋,光滑如鏡,倒映著蒼穹中那一輪將滿未滿、清冷孤絕的明月。
此刻,子時將近,月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郁起來,如同實質的銀霜,絲絲縷縷地垂落,匯聚在潭心!
而在那月華最盛的潭心之處,一株奇異的植物正緩緩綻放!
它扎根于一塊突出水面的、晶瑩剔透的萬年玄冰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