蝗災的余痕還嵌在地里——
麥茬子留著蝗蟲啃過的鋸齒疤,風一吹,碎葉子簌簌滾進泥里,像誰揉碎了半片舊光陰。
林默站在林家村的土坯窗前,手指摳著窗欞的木紋,指甲蓋泛著青白。
煤社的煤餅賣了三吊錢,娘用其中兩吊買了半袋麩皮,混著野菜熬了三頓粥;
剩下的一吊,爹去鎮上換了包止血的藥粉,敷在腰上的舊傷處。
日子算是從“餓不死”爬到了“凍不著”,
可林默知道,這只是“喘口氣”——
要讓小丫有雙不露腳趾的鞋,要讓爹娘的腰板直起來,
要讓林家村不再怕王大戶的算盤,這點錢,連門檻都夠不著。
從重生來到這個世界,蜂窩煤、曲轅犁乃至那應急的驅蝗土藥,
這些看似“奇巧”的東西,在這個時代,終究是“術”,是“末”。
它們或許能帶來一時的便利甚至驚嘆,卻難以撼動根深蒂固的階層與規則。
沒有相應的身份和權力庇護,這些“術”,
反而可能成為懷璧其罪的根源,引來和王大戶那般貪婪而惡意的窺伺。
“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……”
沒有足夠的實力守護,越是有用的東西,可能招致的禍患越大。
他低聲念著,窗外的風卷著槐葉撞在窗紙上,像誰在敲警鐘。
他眼神定了定,像是下了決心。
“在這世間,真正的‘大道’——
能護持我所思所想,能讓我真正施展抱負,改變這苦難現狀的,
唯有那條千軍萬馬爭渡的科舉正途!”
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迷霧,在他心中變得無比清晰。
只有考取功名,混上個官身,他腦子里那些比旁人多的“見識”,才能真變成護家的盾、救人的刀。
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用,而不是被當成招災惹禍的“邪門歪道”。
功名是護身符,是敲門磚,更是走進這世道權力圈子、實現點兒念想的獨木橋。
然而,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現實的冰冷便撲面而來。
讀書?科舉?
說得輕巧!
林家村祖輩種地,認字的都沒幾個。
村里唯一的“讀書人”,是東頭那位年過四十、屢試不第的老童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