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,他情急之下,引用律法,斥退惡霸,字字清晰,條理分明。
這絕非原主記憶里可能發生的事
——一個連村塾門檻都未進過的農家子,怎會識字?又怎懂晦澀律文?
爹當時驚愕的眼神,娘攙扶他時那微微發顫的手…
他們只是被王癩子的事震住了,一時無暇深想。
等天一亮,這事還能瞞得住嗎?
林默捻了捻粗糙的薄被一角,心思電轉。
直言夢中得了仙人授業?
太過荒誕,這個時代還是非常忌諱鬼神之說,只怕爹娘憂心更甚。
托言往日偷聽村塾先生講學?
可那先生平日只教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,何曾講過律法刑名?
忽然,他目光一頓,落在墻角那口熬粥的破陶罐上。
記憶深處一個被原主刻意遺忘的、帶著酒氣和恐懼的畫面,驟然變得清晰——村西頭那間搖搖欲墜的破屋,那個醉倒在地、曾抓住他嘶吼律條“每月取利不得過三分”的蘇先生!
是了!
原主父母心善,見那蘇先生整日醉生夢死,無人照料,怕他餓死,確實曾讓原主偶爾送過一碗稀薄的野菜糊過去。
原主每次去都戰戰兢兢,怕他發酒瘋。
念頭至此,林默心下豁然開朗,一個絕佳的借口就來了。
就說…是往日送粥時,偶遇蘇先生醉酒清醒的片刻。
那位先生雖落魄,一身氣質確是讀過書的,或許是一時興起,或許是醉眼朦朧將他錯認,曾零星教他認過幾個字。
也曾憤世嫉俗地抓著那本破舊的《大雍律疏議》,指著那“每月取利不得過三分”和“違者笞四十”的條文,咬牙切齒地念叨過。
自己當時嚇得要死,只顧著點頭,竟也陰差陽錯記下了幾句。
今日被王癩子逼到絕處,不知怎地,福至心靈,就想了起來,壯著膽子吼了出來。
這番說辭,七分假三分真。
將一切推于蘇先生醉酒后的無常舉動上,合情合理。爹娘深知蘇先生的狀況,也知自家孩兒往日膽小,被嚇唬住而強記下幾句話,完全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