浩渺江波之上,一艘官船正平穩地沿河西行,朝著金陵城的方向駛去。
船艙內布置得清雅宜人,舒適愜意,窗外青山連綿、綠水潺潺,不斷向后隱去。
江風透過半開的軒窗,徐徐送入絲絲涼意,驅散了午后那幾分悶熱。
歐陽旭獨坐窗前,手中拿著一封書信,是顧千帆遣人送來的密信。
信中言辭懇切,鄭重提醒他需警惕蕭欽言可能設下的圈套。
歐陽旭嘴角微微上揚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顧千帆能在其生父與他之間,如此坦誠且毫無保留地出言警示,這份情誼,著實難得。
如此看來,不枉他當初搭救顧千帆之舉,確實換得了一位值得深交之人。
正思忖間,一陣熟悉的馨香悄然靠近。
只見趙盼兒款步而來,將一杯剛沏好的新茶輕輕放在他手邊,柔聲說道:
“旭郎,看了許久的書信,且歇一歇,喝口茶吧。”
歐陽旭順勢握住她欲收回的纖手,將她拉至身旁坐下,溫言道:
“不礙事,是顧千帆的信,來信提醒我,小心蕭欽言這個老狐貍?!?/p>
說話間,將趙盼兒的手攏在掌心,細細摩挲著。
趙盼兒感受到他的柔情,順勢依偎在他肩頭,享受著這航行中難得的靜謐時光。
望著窗外如畫的江景,沉默片刻后,她終究還是將盤旋在心頭的疑問說了出來:
“旭郎,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,你在姑蘇,明明已經查到了那些關于‘北苑茶貢’的證據,為何卻按下不表,反而我們就這樣離開了呢?就像從未發生過什么一般?!?/p>
歐陽旭聞言,輕輕攬住她的肩頭,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,嗅著那令自己安心的發香,這才緩緩解釋道:
“盼兒,你可知我為何能斷定那些‘罪證’有問題?”
“其一,蕭欽言是何等人物?他于宦海沉浮數十載,乃是老謀深算之輩,行事豈會如此疏漏,留下如此明顯的把柄?這更像是他精心布置的香餌,專等我這樣的‘魚兒’去咬鉤?!?/p>
“其二,顧千帆特意來信提醒,讓我小心蕭欽言,可見此中兇險異常,蕭欽言必然留有極為厲害的后手?!?/p>
“其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點,我如今雖頂著巡察御史的名頭,但在朝堂之上,根基尚淺,人微言輕?!?/p>
“而蕭欽言即將回京拜相,圣眷正濃,背后更有皇后支持,若我此時不知天高地厚,拿著這些真偽難辨的‘罪證’去彈劾他,無異于以卵擊石?!?/p>
“到時候,非但扳不倒他,反而會打草驚蛇,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,落得個構陷大臣的罪名,屆時才是萬劫不復。”
說到這里,微微側頭,凝視著趙盼兒專注聆聽的絕美側顏,耐心地將最深層的考量道出:
“其四,盼兒你要明白,我現在名義上算是清流一派,是齊牧齊中丞麾下之人?!?/p>
“他讓我查蕭欽言,我查到了‘罪證’,這便算是完成了他的交代,但這份‘功勞’,這塊‘燙手山芋’,何必由我自己來捧?倒不如原封不動,秘密呈送給齊牧?!?/p>
“他是清流領袖,又位高權重,由他來決定是否發難、如何發難,方是上策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