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需要費心深思方能想明白的事,孫三娘向來不擅長,她只表示,讓趙盼兒直接告知她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便是。
趙盼兒此時眸中已無淚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靜如水的思索之色,聽完孫三娘所言,并未直接給出應對之策,而是耐心解釋:
“三娘,你仔細回想一下,那兩人若僅僅是單純來替已變心的旭郎退婚,只需私下里進行交涉,或威逼或利誘便可,又何必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,將‘探花郎悔婚棄糟糠’之事鬧得人盡皆知呢?”
孫三娘聽得一愣,隨即恍然:“對?。∷麄冞@般行事,仿佛生怕旁人不知似的,這到底是為何?”
趙盼兒接著冷靜分析:
“我猜測他們如此行事,有兩個目的。”
“其一,正如我所料想的那般,或許有人想要徹底毀掉旭郎的名聲,要知道,讀書人最是看重清譽,尤其是剛踏入仕途之人。”
“若背上‘得志便猖狂’、‘忘恩負義’‘拋棄糟糠之妻’之類的污名,必然會被清流所不齒,仕途也將岌岌可危,此計實在陰毒!”
說到這,她停頓了,眼中閃過一絲憂慮,片刻后,又接著緩緩說道:
“其二,對方如此急切,甚至不惜派人假冒旭郎的書童,千里迢迢趕來,我擔憂他們是想要借此拿到‘實證’,也就是那封婚書。”
“有了這紙婚書,他們或許能做出更不利于旭郎的事情,比如構陷他犯下更有違倫常法紀的罪名?!?/p>
“屆時,可就不止是名聲受損那么簡單了,恐怕要面臨革除功名乃至被關押迫害。”
孫三娘聽得倒吸一口涼氣,趕忙捂住嘴道:
“我的老天爺!竟這般狠毒?!那…那我們如今該怎么辦?”
趙盼兒見她如此,反而輕握住她的手,輕聲安撫:
“別急,先弄清楚這兩個假書童到底有何圖謀,三娘,今日便提前關店吧,我眼下‘心神俱傷’,需得回家‘靜養’一番?!?/p>
這話既是說給孫三娘聽,也是讓她自己冷靜。
孫三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,當即點頭應道:“好,我扶你回去!”
當下,趙氏茶坊早早便打了烊,孫三娘攙扶著‘虛弱不堪’、‘淚痕未干’的趙盼兒,緩緩走出了茶坊,朝著住處行去。
趙盼兒的住處離茶坊不遠,是一座小巧雅致的院落,白墻環繞四周,墻頭探出幾枝碧綠的翠竹,顯得清幽而僻靜。
推開那扇虛掩的木門,只見院內收拾得干干凈凈,墻角種著些應季的花草,生機勃勃,還有一口老井。
青石板鋪就的地面濕漉漉的,顯然是剛灑掃過,雖不奢華,卻處處透著主人家的雅致與用心。
在不遠處的一個街角,那兩個本該離去的‘書童’正隱于陰影之中,暗中窺望著這邊。
見孫三娘幾乎是將趙盼兒半摟著攙進了小院的,兩人臉上都露出了計謀得逞的陰笑。
“瞧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,看來是信了個九成九。”略高的那個嗤笑道。
稍矮的則哼了一聲:“哼,看樣子咱們的任務已完成大半了,這一路緊趕慢趕,骨頭都快散架了。”
“走,先找家最好的客棧,吃頓酒肉,好好睡一覺,屆時完成任務,咱們就能回京領賞了!”
說著,還搓了搓手,像是迫不及待,兩人自以為已得逞,說說笑笑地轉身離去,尋那快活之處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