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銅鏡發出的那一道不蘊含任何攻擊、只帶著無盡悲憫與叩問的意念,如同投入狂濤中的一顆石子,雖未激起巨浪,卻讓了塵狂暴的動作驟然凝固。
他僵在原地,白骨法杖懸在半空,周身翻涌的魔氣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,變得遲滯而混亂。那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眸子,火焰劇烈跳動、明滅不定,瘋狂與清明在其中激烈交鋒。他臉上的黑色紋路仿佛活了過來,扭曲蠕動,顯露出其下極度痛苦掙扎的靈魂。
“婉兒……婉兒……”他失神地喃喃低語,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祭壇中央那具石棺。
就在他心神失守的這瞬息之間,異變再生!
嗡——!
石棺之上,因銅鏡持續映照而變得清明的區域,一點柔和的、帶著淡淡悲傷的白色光暈悄然浮現。光暈逐漸凝聚,化作一個模糊的、身著素白古裝少女的虛影。她身形透明,面容依稀可見生前的清秀柔美,眼神空洞卻純凈,靜靜地懸浮在石棺上方,正是婉兒殘留于世的一縷執念靈體!
這靈體沒有意識,沒有力量,只是數百年來被了塵的執念和邪陣滋養、禁錮于此的一抹印記。但此刻,在銅鏡清輝的照耀下,在這最關鍵的時刻,她本能地顯現了出來。
“妹……妹妹?!”了塵看到那抹虛影,渾身劇震,如遭雷擊!數百年的瘋狂、仇恨、偏執,在這一刻,被這最簡單、最純粹的景象擊得粉碎!他踉蹌著向前邁出一步,伸出顫抖的手,似乎想要觸摸,卻又怕驚散了這脆弱的幻影。
婉兒的虛影微微轉向了塵的方向,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、源自本能的依戀和……哀傷。她沒有言語,卻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。
這一幕,讓整個混亂的戰場都出現了一剎那的凝滯。小雅和陳駿停下了攻擊,警惕地注視著;黑隼隊員們也屏住了呼吸。連祭壇上空那躁動的古魔虛影,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、與魔性截然相反的純凈執念所干擾,發出了困惑的低吼。
“不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我是在為你報仇……我是在……”了塵的聲音嘶啞破碎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迷茫和巨大的恐慌。銅鏡的映照,婉兒的顯現,將他用仇恨構筑了數百年的心理防線徹底瓦解。他看到了自己雙手沾滿的罪孽,看到了自己將妹妹最后的安寧都拖入這無盡的黑暗與污穢之中!
“我……我都做了些什么……”他雙膝一軟,竟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白骨法杖“當啷”掉落。雙手抱住頭顱,發出壓抑到極致的、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嗚咽。周身的魔氣如同潮水般退去,露出其下那張布滿淚痕和絕望的臉龐。數百年的執念,在這一刻,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悔恨與自我憎惡。
邪陣失去了主持者,運轉徹底停滯!祭壇符文迅速黯淡,“邪瞳”的搏動也變得微弱混亂,上空古魔虛影發出不甘的咆哮,開始變得不穩定,有消散的跡象!
機會!千載難逢的機會!
“林楓!趁現在!封印‘邪瞳’!”陳駿強忍傷勢,大吼提醒!
我強撐著從洞壁邊站起,抹去嘴角的血跡。看著跪地痛哭的了塵,和空中那抹即將消散的婉兒虛影,心中百感交集。仇恨的鏈條,終于在這一刻被斬斷。
我深吸一口氣,將雜念摒棄。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,必須徹底解決古魔的威脅!我雙手捧起轉經筒,將殘存的佛力全力注入其中,同時引導銅鏡的清輝,不再映照了塵,而是聚焦向祭壇中央那仍在微微搏動的“邪瞳”!
“以慧覺之名,以佛心為引,塵歸塵,土歸土——封!”
轉經筒爆發出最后的璀璨金光,與銅鏡的清輝交融,化作一道凝練無比、蘊含著無上鎮壓之力的光柱,如同天罰之矛,狠狠刺向“邪瞳”!
“吼——!”
“邪瞳”感受到致命威脅,發出尖銳的厲嘯,試圖做最后的掙扎,引動殘存的魔氣抵抗!上空古魔虛影也凝聚最后的力量,探出一只巨大的魔爪抓向光柱!
然而,失去了了塵的主持和能量供給,它們的抵抗已是強弩之末!
轟隆——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