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刺骨的冰冷。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洶涌的海浪,是林燁此刻唯一的感知。他癱倒在狹小漁船濕透的船艙底部,身體隨著波濤劇烈起伏,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左肩和腿上的傷口,帶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。咸澀的海水不斷涌入船艙,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,帶走體內僅存的熱量。意識在模糊與清醒的邊緣掙扎,寒冷和失血正一點點吞噬他的生命力。
他不知道自己劃了多久,也不知道現在身處何方。逃離南澳碼頭時的槍聲和喊殺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,“老刀”最后那聲嘶吼和可能犧牲的場景,像一根刺扎在心頭。又一次,因為他的出現,同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沉重的負罪感和使命感交織,成為支撐他不至于徹底昏迷的最后力量。
他顫抖著摸索到船艙邊緣,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死死抓住粗糙的船幫,防止自己被甩出去。他嘗試調動體內那股微弱的能量,試圖溫暖冰冷的四肢,但收效甚微。傷勢太重,消耗太大,能量如同風中殘燭,隨時可能熄滅。
他抬起頭,望向漆黑的天空。沒有月亮,只有幾顆黯淡的星辰在云層縫隙中閃爍,根本無法辨別方向。小船完全失去了控制,像一片落葉,任由海流和風浪擺布。這樣下去,要么因失溫而亡,要么船毀人沉。
絕望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來。難道歷經千辛萬苦,最終要葬身在這片冰冷的海域嗎?李火的犧牲,“老刀”的搏命,難道都要白費了嗎?
不!不能放棄!
林燁咬緊牙關,舌尖傳來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。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思考求生之法。首先,必須確定方向!他努力回憶著南澳鎮和S市的地理位置。南澳在東,S市在西偏北。如果海流是順著海岸線,那么他可能正在被推向西南方向……也許是靠近香港水域,或者是更開闊的南海?
但無論哪個方向,如果不能盡快靠岸或得到救援,都是死路一條。
他艱難地挪動身體,在船艙里摸索。幸運的是,他在一個角落摸到了一個破舊的木桶,里面居然還有小半桶未被海水完全污染的淡水!他如獲至寶,小心地喝了幾口,干渴的喉嚨得到了一絲緩解。他又找到了一塊被海浪沖上船的、不知名的海藻,勉強嚼了幾口,補充一點微乎其微的能量。
有了水和一點點食物,他感覺精神稍振。他必須想辦法發出求救信號,或者至少讓船朝著可能有人的方向漂。
他撕下身上相對干燥的布條,試圖用匕首削尖一根木棍,制作一個簡易的浮標或者信號物,但虛弱的雙手幾乎無法完成精細的動作。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。
時間在寒冷和痛苦中緩慢流逝。不知過了多久,東方的天際終于泛起了一絲魚肚白。黎明即將到來。但林燁的心卻沉了下去,因為隨著光線增強,他看清了周圍的景象——四面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,根本看不到任何陸地的影子!他徹底迷失在了茫茫大海上!
希望再次變得渺茫。白天的太陽會加速他脫水,而夜晚的寒冷會繼續消耗他的生命。他的視線開始出現重影,耳邊響起嗡鳴,意識逐漸渙散……
就在他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,遠處海平面上,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點!而且黑點正在逐漸變大!
是船!是一艘船!
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出最后的力量!他掙扎著爬起身,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手中那塊破布,嘶啞地呼喊,盡管他知道聲音根本無法傳遠。
那艘船似乎并沒有改變航向,但距離在拉近!是一艘中型貨輪,船體斑駁,桅桿上懸掛的旗幟看不清楚。
越來越近!林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是敵是友?是路過的商船,還是……“燭龍”的船?甚至是……“遠星號”?
貨輪從他側前方約一海里的地方駛過,速度不快。甲板上似乎有人影晃動。林燁拼命揮舞手臂,希望引起注意。
突然,貨輪上似乎有人看到了他,指向他的方向。接著,貨輪拉響了汽笛!“嗚——!”低沉悠長的汽笛聲在海面上回蕩。
有希望!林燁心中狂喜!
貨輪開始減速,并緩緩調整航向,向他靠近。最終,在距離他幾十米的地方拋錨停下。一艘小艇被放下,朝著他的破漁船駛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