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桂芬她看著小兒子,嘴唇動了動,最終只化作一聲又長又重的嘆息,眼圈瞬間就紅了,默默轉身繼續收拾,背影寫滿了無奈和擔憂。
李守山靠在炕柜上,吧嗒吧嗒的旱煙抽得更兇了,辛辣的煙霧幾乎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住,眉頭鎖成了解不開的死疙瘩。
李長青心里跟明鏡似的,大嫂這通火,表面是嫌分肉不公,實際是怕他翅膀硬了,以后這個家她說了不算,撈不著好處。
“這可能就是創業初期必須承受的苦楚吧”。
他暗自苦笑。
“目前內外壓力同時襲來,但開弓沒有回頭箭,必須更快的站穩腳跟,用實實在在的利益堵住所有人的嘴,包括大嫂的。這年頭,是真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,更別說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了。”
家里的低氣壓,并沒有隨著天亮而散去。
第二天一早,灰蒙蒙的天空又飄起了小雪,院子里死氣沉沉的。
李建軍那屋門緊閉,一點聲響都沒有,連往常清雪掃院子的動靜都免了。
王桂芬在灶房熬苞米碴子粥,動作輕得不能再輕,生怕弄出點動靜又點燃了那根炮仗捻子。
李長青心里還惦記著一件事。
昨天慶功宴散場時,孫衛東悄悄拉了他一下,說林曉梅好像有啥事想跟他說,聯想到之前她送的那本《東北常見中草藥圖譜》,李長青心里有了點譜。
他三兩口扒拉完碗里能照見人影的稀粥,對母親說
“媽,我出去轉轉,透透氣。”
王桂芬只當兒子是心里憋悶,連忙點頭
“去吧去吧,雪天路滑,小心著點。”
李長青裹緊了那件的舊棉襖,踩著咯吱作響的新雪,沒往趙大山家去,而是拐向了村東頭那座由舊廟改造的知青點。
這地方比村里其他土坯房更顯破敗,墻皮剝落得厲害,窗戶紙補了一層又一層,在寒風里呼扇著,仿佛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。
他來到大家平常聚在一起的屋子前,剛走近,就聽見里面傳來輕輕的、帶著南方口音的讀書聲,是林曉梅在念英語課文,聲音清脆卻有點怯生生的。
李長青停下腳步,聽了片刻,才抬手敲了敲門。
讀書聲戛然而止。過了一會兒,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,孫衛東戴著那副厚厚的眼鏡探出頭來。見是李長青,他愣了一下,隨即臉上露出笑容
“李同志?你怎么來了?快,快進來暖和暖和!”
屋里比外面強不了多少,一個小煤爐半死不活地燃著,勉強驅散一點寒意。
林曉梅正坐在炕沿上,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、邊角都磨毛了的舊書,看見李長青進來,她臉上刷的一紅,像染了胭脂,有些慌亂地把書合上,下意識的藏到身后,這才站起身,輕聲說
“李同志,你……你怎么來了?”
李長青笑了笑,搓著凍得發僵的手
“孫組長昨天說你有事找我?我正好有空,就過來看看。沒打擾你們學習吧?”
他目光掃過屋里,炕桌上還攤著筆記本和鋼筆,墨水瓶都快凍上了。
“沒有沒有!”
孫衛東連忙擺手,把屋里唯一一個樹墩做的凳子搬給李長青
“我們也是瞎看,打發時間。曉梅,你不是有東西要給李同志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