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——!”她痛苦地蜷縮在地,七竅開始滲出血絲,體內陰寒與瘴氣引發的燥熱瘋狂沖突,經脈如寸寸斷裂。
蕭燼目眥欲裂,不顧自身劇毒,強提真氣,一掌拍在林昭月后心,精純內力涌入,助她鎮壓體內暴亂。同時,他看向那翻滾的水潭,眼中厲色一閃,咬破中指,凌空畫出一道血色符箓,拍向水潭!
“天地無極,乾坤借法,鎮!”
血色符箓沒入潭中,沸騰的潭水驟然一靜,粉紅霧氣也停滯了一瞬。趁此機會,阿七奮力將神智模糊的林昭月拖出霧區。
蕭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,血色已呈暗紫。他踉蹌后退,與阿七匯合。再看那水潭,血色符箓之力正在消散,潭水再次開始翻滾,更濃的粉紅霧氣涌出,其中隱隱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嬉笑聲。
“這潭下有東西!快走!”蕭燼抹去嘴角血跡,聲音虛弱卻急切。
阿七背起已陷入半昏迷的林昭月,蕭燼強撐斷后,三人向著尸骨林更深處亡命奔逃。身后,粉紅霧氣如活物般蔓延追逐,霧氣中,仿佛有無數扭曲的影子在晃動、哀嚎。
第六日,他們是在逃亡與躲避中度過的。艷尸瘴的毒性雖未直接侵入肺腑,但引發的幻象和內力沖突,讓林昭月元氣大傷,整日昏昏沉沉,高燒不退。蕭燼肩頭的腐骨蟒毒與體內舊傷交織,愈發嚴重,臉色在面具下灰敗得嚇人,唯有那雙眼睛,依舊銳利如鷹,指引著方向。阿七成了最勞累的人,既要照顧兩人,又要警戒探路,饒是她意志堅韌,眼底也布滿了血絲。
他們找到一處相對干燥的獸骨洞穴棲身。蕭燼不顧傷勢,立刻用那三朵腐骨花為主藥,輔以其他幾樣這一路采集的草藥,開始煉制壓制“蝕骨青”的解藥。煉制過程似乎極為耗神,他必須以內力催動,控制火候,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。阿七守在洞口,警惕任何風吹草動。
洞穴內,只有藥爐下微弱的火光跳動,映著蕭燼汗如雨下的側臉和顫抖的雙手。林昭月迷迷糊糊中,看到他幾次險些暈厥,又強行撐住,心中某個地方,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,綿密的疼。
第七日,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。
腐骨花和其他草藥在蕭燼內力催化的文火下,終于融成一汪粘稠的、散發著奇異腥甜與辛辣混合氣味的紫黑色藥膏。蕭燼長舒一口氣,身形晃了晃,幾乎栽倒,被阿七扶住。
他將尚且溫熱的藥膏小心敷在林昭月左臂傷口及蔓延的黑線上。藥膏觸及皮膚,先是一陣極致的冰涼,隨即化為灼熱的刺痛,仿佛有無數燒紅的細針順著血脈游走。林昭月痛得悶哼一聲,清醒過來,只見左臂上紫黑色的藥膏下,那蔓延的黑氣如同遇到克星,劇烈地翻騰收縮,與藥力對抗,發出“滋滋”的輕響,冒出縷縷帶著腥臭的黑煙。
過程持續了約莫一炷香時間,黑煙散盡,藥膏顏色變為灰白,簌簌脫落。再看左臂,那觸目驚心的黑線果然消退大半,只余下淡淡的青灰色痕跡,麻癢刺痛感也減輕了許多,雖未根除,但顯然已被有效壓制。
“十二個時辰內,毒性不會發作?!笔挔a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,他靠在洞壁上,疲憊地閉上眼,“抓緊時間休息。天亮后,我們必須走出尸骨林,前往下一處險地——‘冥河渡’?!?/p>
林昭月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肩膀上愈發猙獰的傷口,張了張嘴,想說些什么,喉嚨卻哽住了。最終,只化作一句低不可聞的:“謝謝?!?/p>
蕭燼沒有回應,似乎已沉沉睡去,但林昭月看到,他垂在身側的手,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。
阿七默默地將最后一點干糧分成三份,遞給林昭月一份,自己留了最少的一份,將最多的一份放在蕭燼身邊。然后,她坐到洞口,抱著短刃,望著洞外尸骨林中永恒彌漫的灰紫色瘴氣,以及遠處天邊那一線微弱的、即將撕破黑暗的曙光。
七日之約已滿。最兇險的尸骨林尚未完全穿越,前方還有更恐怖的冥河、無盡雪原。而他們三人,皆已傷痕累累,疲憊不堪。
但路,還得走下去。
林昭月握緊了拳頭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左臂殘留的陰毒,時刻提醒著她時限的緊迫;蕭燼日漸沉重的傷勢,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;而母親那冰冷的囑托、幽冥川那未知的恐怖,則是懸在頭頂的利劍。
她看了一眼沉睡(或假寐)的蕭燼,又看了看洞口如標槍般挺直的阿七背影。這兩個人,一個謎團重重,重傷瀕死;一個奉命而來,沉默如謎。但此時此刻,他們卻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同伴。
天,快要亮了。
新的一天,新的死亡威脅,也在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