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能盯著沈氏素色裙裾上繡著的暗紋,那是幾枝疏梅,針腳細密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孤冷。
昨日她特意問過賴嬤嬤,總有些婆母喜歡給媳婦立規矩,在敬茶見面時殺一殺媳婦的威風,她還不以為意,這會便遇到了。
心里做好了準備僵到底,一面又感嘆十五平日呆呆笨笨一根筋的人,茶水倒是準備得剛剛好,若是滾水,這會她這么捧著手指早就燙得通紅。
心里還在胡思亂想,手上一輕。
“母親身子不適,喝不得濃茶。”
宋墨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啞,伸手接過茶盞,替她解了圍。
“雖說喝不得,但母親親手接過,這禮節才算周全。”
噼啪撥弄佛珠的聲音忽的一頓,姜繆察覺頭頂目光重新落下,這次又帶這些別的意味。
許久后,沈氏才冷哼一聲,終于抬手。
依舊不是接茶,而是端起自己手邊的白瓷杯,抿了一口清水。
茶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,宋墨神色微僵,緩緩把茶放在桌上,拉著姜繆坐在他身側。
整整半個時辰,像是漫長的沒有盡頭。
賴嬤嬤擔心的訓話,譏諷都沒有。
因為整個屋子寂靜無聲,只有宋墨一人溫聲訴說著府內瑣事,從小事到大事,從祠堂祭祀到姜繆修補牌位。
清淺的話音和著沈氏手中佛珠碰撞聲,比廟前的木魚還要催人心老,沈氏就像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,但姜繆還是察覺到說起祭祀和牌位的事,沈氏眉眼的冷褪去了半分。
姜繆無聲搓了搓凍僵的手。
也不知是屋子里沒燒炭盆的緣故,還是這氣氛實在壓抑,渾身的骨頭透著冷氣。
明明送來的炭火和這桌上精巧的點心一樣,是京城里最好的。
出府時,她看見宋墨還特意叮囑,用保溫的盒子溫著,再三讓十五確定沒落下才放心。
可這么久,沈氏看都沒看,炭火也在他們剛進屋時,吩咐下人全部送去廟里的和尚,一件不留。
宋墨捂著口鼻咳嗽一陣,唇齒開合間白霧彌漫。
可沈氏只閉目轉動著手上的佛珠,眼皮都沒睜開。
連她都能瞧見宋墨臉色病弱難看,心里生出擔憂,她這些日子也看出宋墨體弱,平日離不得炭火和暖爐,但來見沈氏,他什么都沒帶。
而沈氏作為生母,竟這般冷漠。
她聽賴嬤嬤說,當年宋家戰敗,宋老軍侯戰死后,沈氏性格變得古怪,還當她是聽了外面的夸張傳言。
怎么會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?
可,怎么會有母親,真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呢。
面對自己唯一的骨肉,什么樣心腸的人才會這樣完全的不管不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