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眼睫輕顫,最后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,再度抬眼看向裴玄說:“夫君,我知曉以我的身份本配不上你,當初也只是為了給你沖喜。現(xiàn)如今你回來,若是想與我和離,我自是沒有意見。”
裴玄漆黑如墨的眼眸靜靜注視著陸鳴安,瞳孔中映著后者清秀的臉:“你為何覺得我會想同你和離?”
陸鳴安平靜地與裴玄對視:“不是這么覺得,是分析這種可能。我們從未有過接觸,外面?zhèn)餮阅闶鞘葰⒊尚?,我雖是不信,但也料想一個自小征戰(zhàn)沙場的十八歲中郎將,年少成名當是桀驁不馴,未必愿意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?!?/p>
一聲“中郎將”代替了“夫君”,便是陸鳴安要和裴玄談判的前兆。
只一個照面,陸鳴安便看出裴玄并非如傳言中那般,是遇事只知武力解決的頭腦簡單之輩。
面對聰明人,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更合適。
裴玄凌厲的唇角微微上揚:“還分析出什么?”
陸鳴安深吸一口氣:“還有一種可能,中郎將深謀遠慮,看事情不只看表面,娶妻也不著重出身,當看品性內(nèi)在。再者,鎮(zhèn)北王府已經(jīng)是封無可封的權(quán)貴,你又手握北境重兵,上頭那位未必還愿意看到你找一位身份相當?shù)拿T貴女。我這小小縣丞之女才不容易引起各方忌憚?!?/p>
裴玄似笑非笑:“你的父親已經(jīng)升為知縣,可不是縣丞了。”
陸鳴安微微皺眉,她剛剛幾乎是冒著大不韙說了那么多,而裴玄的關(guān)注點竟然只在原身父親的官職上?
一時間陸鳴安完全拿不準裴玄到底在想什么。
只是話頭已開,陸鳴安為達目的也只能繼續(xù)說下去。
“我雖然沒有足夠勢大的娘家,但也算有些優(yōu)點。我有自知之明,不會自討沒趣強求夫妻恩愛。日后你要納妾填房,我都可以幫你張羅,你我面上和睦足矣。再者,我不算多聰明,但也不是個蠢笨的,你往后若有任何事需要我做,能力范圍之內(nèi),只要不違背為人的道德底線,我都配合?!?/p>
裴玄神色不變,“聽你這么說,你我之間倒不像是夫妻相處,更像是合作關(guān)系?!?/p>
陸鳴安反問:“合作關(guān)系不好么?夫妻關(guān)系容易受到感情影響而有波動,但合作關(guān)系不一樣,只要我們一直是利益共同體,那這種關(guān)系就能長期穩(wěn)固。也不用擔心被背叛?!?/p>
裴玄沉默不語,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緩緩敲著桌面。
現(xiàn)在眼前的陸鳴安跟他之前通過京城的眼線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樣。
當年他根本就沒有受傷危在旦夕,不過是用來迷惑敵人的手段。卻沒想到消息傳到京城,家里竟然就把他婚事定了,還直接將人娶進門。
他知道時已經(jīng)來不及阻止,只能讓京城的人查清楚對方的情況。每次從京城傳來的消息也會偶爾提及他這位妻子又做了什么糊涂事。
三年來,裴玄已經(jīng)在所有消息中拼湊出了他這位妻子的大體情況。
貪慕虛榮,自私自利,囂張跋扈,幾乎完全沒有一點可取之處。
原本裴玄是打算回京后就直接和離,亦會在錢財上給足補償。總之他不會讓這個女人繼續(xù)打著他的旗號招搖過市。
回京路上的遇刺在意料之中,他早有應(yīng)對,但陸鳴安的出現(xiàn)卻在意料之外。
再加上之前聽到陸鳴安和裴錦繡的一番談話,以及剛剛的這一番“合作論”,讓裴玄暫時打消了和離的心思。
這一番話足以證明陸鳴安頭腦聰明有籌謀,是個很“識時務(wù)”的人。
并且有一點陸鳴安說得很對,皇帝不會希望他的妻子有著與鎮(zhèn)北王府旗鼓相當?shù)募沂馈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