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辰恭敬地垂手立在柳鴻儒的書案前。
案上,攤開著他昨日呈上的那份策論綱要。
柳老端坐案后,須發皆白,面色沉靜如水,看不出喜怒。
但那份無形的壓力,卻讓侍立在旁的幾位師兄(包括上次被蕭辰駁倒的趙師兄)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,眼神復雜地偷瞄著蕭辰,有幸災樂禍,有同情,更有一種“看你能得先生青睞多久”的審視。
柳鴻儒枯瘦的手指在蕭辰的綱要上輕輕點了點,聲音平緩,卻字字如錘:
“漕運之弊,在于官吏盤剝、河道淤塞、損耗巨大。
你點出‘打通關節’、‘提升效率’,方向尚可,惜乎空泛。
打通何人之關節?
如何打通?
效率如何提升?
是增調纖夫?
改良漕船?
還是另辟蹊徑?
語焉不詳,如同隔靴搔癢。”
“荒政應對,提及‘以工代賑’,‘倉儲預備’,立意可取。
然則,工從何來?
賑濟之糧款如何籌措、如何發放方能杜絕貪墨?
倉儲設在何處?
如何管理?
如何輪換?
如何確保災時真能開倉濟民?
皆如浮萍無根,經不起推敲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如古井深潭,直視蕭辰:“蕭辰,你心思活絡,常有驚人之語,于實務一道亦頗有手腕。
然,此乃科舉文章,非市井謀算!
策論一道,首重根基!
根基為何?
經史典籍之精髓,歷代治政得失之借鑒!
你之綱要,看似切中時弊,然細究之下,浮于表面,細節粗疏,尤顯經義積累之不足!
此乃無源之水,無本之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