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到千里無雞鳴,白骨露于野。
我站在云夢山巔,仿佛能聞到彌漫在整個帝國的血腥氣。
但是
我,依舊還在這里。
沒能回去。】
胡強看到自己陛下打了個寒顫,隨后緩緩將讀了一半的信紙按在桌上。
他不禁四處瞧了瞧,這密室也沒風,不冷啊。
密室是不冷的,但此刻的李徹卻是遍體生寒,心中滿是寒意。
如果說王遠山之前的實驗,還帶著理想主義的幼稚,那么信中所描述這場叛亂,則已徹底超出了激進的范疇。
“他迷失了。”李徹在心中默念。
此時的王遠山,已不再是一個懷揣理想卻方法錯誤的先行者,而是一個在絕望中徹底異化的靈魂。
從本質上講,王遠山已經不再將這個世界視為真實。
他的心態,更像前世那些沉浸于虛擬游戲的玩家,將蕓蕓眾生都視作了npc。
殺npc有什么心理負擔,不過是一串虛擬數據罷了。
他不再在乎那些邊軍將士,不再在乎他們家中的妻兒老小,不再在乎烽火所過之處的人間慘劇。
他需要的,僅僅是‘大規模的死亡’這個結果,用以驗證他瘋狂的猜想。
他失去了信仰。
李徹喟嘆,那個曾心懷熱血的王遠山已經死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鄉愁扭曲的復仇者,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謀家。
他拋棄了來自故土的人本精神,反而用起了他最不屑的冷酷縱橫權術。
這不是進步,而是徹底的墮落。
然而,更讓李徹心思復雜的是,王遠山這樁罄竹難書的罪孽,客觀上卻成了自己能夠崛起的關鍵鋪墊。
沒有王遠山掀起的那場內戰,耗盡前朝國力,桓朝的統治根基不會動搖得如此之快。
沒有那場大亂導致中央權威崩塌,地方勢力蜂起,慶帝便難以找到逐鹿天下的契機。
如此,自己穿越而來時,也就沒有這個皇子身份,境遇未必能比初來乍的的王遠山好上多少。
如此算來,他李徹今日能執掌乾坤,腳下踩著的竟是王遠山當年親手用無數尸骸鋪就的階梯。
“或許若無他這瘋狂一舉,我便是第二個王遠山。”
李徹凝視著信紙上那狂亂的筆跡,仿佛看到了在另一個時空線上,一個同樣絕望,在困境中走向極端的自己。
這份認知,讓他無法對王遠山的行為,進行道義上的批判,反而多了一份難以言說的悲憫。
歷史的吊詭,莫過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