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彌陀佛,剛收到密報,太子巡視地方時偶感風寒,不幸逝世。”
何秋一時無言。難道真是歷史無法改變?
他只能低聲勸朱棣:
“王爺節哀,人死不能復生。”
朱棣這才回過神,望著何秋說:
“大哥壯年離世,只留下幾個孩子,父皇白發人送黑發人,實在令人痛心……”
說到這,他聲音哽咽,虎目含淚,沙場上的英武之氣全無,只剩下普通人的悲傷。
何秋默默無言。從情感上說,朱標去世對朱棣打擊很大——朱標向來與諸弟和睦,又是嫡長,性情寬厚,諸王犯錯他常幫忙求情。盡管就藩后弟兄間難免疏遠,但誰都明白,朱標繼位對藩王最為有利。
但理智上,朱標之死對朱棣實屬良機。按原本軌跡,朱標之后,前面兩位兄長也將在洪武年間相繼去世。到朱允炆繼位時,朱棣已是皇室最年長之人,理論上繼承順位不低,這也是后來“奉天靖難”時許多人觀望的原因。
不過此時,何秋自然不會說破,否則真要被當成妖人了。
他只是看了看朱棣,輕聲說:
“殿下別太難過,若實在傷心,可上奏請求回應天一趟。”
朱棣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道衍想了想,點頭附和:
“良鄉侯說得是,此時去應天,既能在陛下面前表露心跡,也能顯殿下兄弟情深。”
朱棣勃然大怒,他本無反抗朝廷之意,否則在藍玉派人行刺時,也不會隱忍不發,只將事情稟報給朱元璋。此時他正因兄長離世而悲痛不已,道衍與何秋卻毫不遮掩地勸他爭奪太子之位,這般行徑實在令人心寒!
何秋與道衍相視苦笑,默默退出書房,來到院中。此前道衍已將下人盡數遣散,四下無人。何秋向道衍問道:“大師認為太子薨后,誰最可能繼承大統?”此話隱含深意,顯然對朱棣當下爭儲并不看好。
道衍心領神會,含笑答道:“陛下重宗法,又與太子情深意重,想必會從皇孫中擇賢而立。”何秋饒有興致地追問:“那依大師之見,哪位皇孫希望最大?”
道衍遠眺天際,語氣飄忽:“依貧僧看來,庶長子朱允炆勝算更大。”何秋心中詫異——他全憑先知先覺方能料中,道衍又是如何得知?當即直言相問:“可朱允炆終究是庶出,陛下既重宗法,理應恪守嫡長繼承才是。”
姚廣孝淡然一笑:“良鄉侯何必故作不知?陛下固然重視宗法,但更在乎大明江山能否安穩傳承。若立朱允熥為嗣,主少國疑,又有藍玉這等跋扈之臣在側,豈非大權旁落之局?陛下圣明,斷不會冒此風險。”
何秋暗自稱奇,這和尚果然慧眼如炬。的確,無論立誰為儲,藍玉都難逃一死。若立朱允熥,藍玉必成權臣隱患;若立朱允炆,藍玉作為朱允熥外戚勢力更不會坐視。太子猝逝,竟讓整個武勛集團面臨滅頂之災。
想到歷史上即將發生的藍玉案,何秋不禁扼腕嘆息:“藍將軍著實可惜。”本是一代國公,太子姻親,卻因儲君驟逝而陷入絕境,時也命也!
這可真是天有不測風云,人有旦夕禍福。
道衍冷冷一笑,說:
“他有何可惜?行事不周、囂張跋扈,早已觸怒天子。若不是看在太子面上,早就被革職下獄了。若他像中山王那般謹慎低調,或許還有活路。如今,不過是藍玉往日罪孽一并清算罷了。”
何秋反駁:“藍玉終究是大將,對國有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