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問的夫子點頭,承認何秋的學問對人與治國確實有利。
但旁邊另一位夫子忽然起身說:“我看你舉的例子,多屬匠人之事。難道我們讀書多年,就為了成為匠人嗎?”
何秋反問:“你可會寫字作畫?”
“山長說笑了,我當然會。否則怎能在書院教書。”
“你可知道,世上有人靠賣字為生,也有人專靠畫像謀生?”
那夫子臉一紅,他過去曾做過這類營生,以為何秋在譏諷他。
何秋并未往那方面想,只是接著說道:“在我看來,世上的匠人如同賣字畫謀生之人,而我們鉆研的這門學問,則如同造字之人,二者豈能相提并論。”
“燧人氏鉆木取火,有巢氏筑木為居,知生氏制衣蔽體,神農氏耕播五谷,黃帝造車行遠。若無他們創制,今人衣食住行皆難齊備。我等所為,正似古之先賢,而非尋常匠工。”
“不過工匠之中若有人習得我等學問,亦可轉為探究物理本源之人,不必再局限于應用之技。”
此言一出,那位夫子當即心服。是啊,我等勞心,匠人勞力,本就高下分明。若匠人中才俊者能習得學問,自然也可躋身勞心者之列,這正是教化之功啊。
何秋又以自身為例:“我獻上畝產數十石的良種,受封良鄉侯,可有人會將我視作普通農戶?若諸位中有人能使尋常麥谷畝產超過十石,恐怕也會被尊為圣賢吧。”
堂下夫子多是初次知曉何秋這等身份,先是為山長竟是良鄉侯而震驚,隨即意識到更關鍵處——畝產數十石的良種?!
滿堂頓時嘩然,有人忍不住高聲追問:“山長所說畝產數十石的良種,可是確有其事?”
見眾人目光灼灼,何秋心知失言,卻只得硬著頭皮點頭:“確有其事,朝廷已派人驗證過了。”
幾位年長的夫子竟狂喜大笑:“天佑華夏,天佑大明!”
何秋只得暫停講學,待眾人情緒稍平,才繼續開口:“現在諸位還覺得畝產十石的稻谷不切實際嗎?”
堂下齊齊搖頭。
何秋見無人反對,便自行解釋:“回想神農時代,谷物畝產不足一石。秦漢之時,不過兩三石,而今肥沃水田,至多產出四五石。”
“若我們深究農事規律,縱不能一步達成十石之數,逐步提高到六石、七石,總有可能吧?若真能畝產七石,便可多養活天下三分之一百姓。到時萬民仰賴,誰還會將你視為尋常農戶?”
“說得好!”夫子們齊聲喝彩。學生們雖不甚明了,但聽聞山長尋得高產作物,也跟著歡呼起來。
何秋只得提前結束講學。好在主要內容已闡述完畢,接下來就看這些人中能否涌現英才,共同完善這門學問,推動世局變遷。
而他不知道,這番言論已在書院掀起波瀾,連院外士子也聽聞了他的名號。
何秋親口承認憑借畝產數十石的良種封侯,這消息不脛而走。當下誰家不愿多收糧食?于是眾人紛紛打聽良種何時推廣,有些門路的更直接來到書院,想托關系提前購得種子。
反倒是何秋宣講的學問少人問津,唯有書院的楊少峰等人滿懷熱情,還向何秋討要了觀測天體的工具——正是望遠鏡與顯微鏡。
幸而何秋從簽到系統所得并非高倍款式,以當下大明工藝,理論上也可仿制。
楊少峰認為在書院與他人共用工具很不方便,便打算定制一套專用工具,有錢人的確任性。
就這樣,后人所稱的知行學派在喧囂忙亂中悄然起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