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熙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啞,四周帳篷的布簾都掀開了一些,露出一雙雙驚惶的眼睛。
肩上的身子一點點涼下去,云熙抹了把臉,一手的血。
她把阿青輕輕推給阿雙,阿雙死死抱著,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兵。
命這個東西啊!它就像個惡人,你越順從,它就對你越差!
云熙轉身,一步步朝那持著刀的兵走去。
腳踩在地上,像碾著碎冰,咯吱咯吱響,每一步都帶著阿青的血印子,似有千軍萬馬。
下一秒,她猛地抬起頭,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兇手,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顫抖:“你們這些披甲的、帶刀的——憑什么?憑什么!
我們這些營妓到底犯了什么滔天罪孽?是挖了你家祖墳,還是殺了你爹娘?要被你們這樣糟蹋、懲罰?
若是我們真有罪,自有律法處置,輪得到你們來作威作福嗎?”
她往前逼一步,那兵下意識退了退,刀上的血滴在地上。
她的嘶吼在寂靜的營地炸開,帶著血淚的控訴:“你們都是惡魔!是披著人皮的魔鬼!是披著人皮的豺狼!就知道欺辱我們這些弱女子!
你們吃著軍餉,拿著屠刀,卻把刀尖對著自己人!你們的刀該砍敵人啊!憑什么揮向我們?憑什么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,糟踐人命——!”
最后那個字喊出來,她的聲音徹底劈了,像根繃斷的弦,在死寂的營地里蕩了很久。
突然,四面八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,沒過多久——
云熙的身后便站滿了女人。
她們有的鼻青臉腫,有的面黃肌瘦,還有的衣衫不整。
她們都是卑如螻蟻的營妓!
此刻,卻紛紛站了出來,高舉著拳頭,大聲嘶吼道:“對——憑什么!憑什么!”
有人攥緊了藏在袖中的碎瓷片,也有人死死盯著遠處亮著燭火的將領帳篷。
……
大家的眼淚不禁涌了出來——
她們不是獲罪之人、不是敵國俘虜……
甚至連帶著家里人,都壓根沒犯過半分罪。
卻被硬生生搶來,或是像牲口似的賣掉,扔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。
憑什么!
憑什么!
窸窣的聲響再次漫來,那持刀的士兵眼角瞥見帳簾后陸續走出士兵的身影,腰桿猛地挺直了,先前被云熙喝住的怯意散得一干二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