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剛。”李子明開口了,聲音不大,卻讓趙大剛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。
李子明沒有去看那些糖,反而轉(zhuǎn)身看著老王頭,很平靜地開口:“王大爺,我們不談價錢。我跟您算另外一筆賬。”
老王頭沒說話,只是審視著他。
“您這糖,要是賣給供銷社,”李子明不急不慢地說,“價錢是死的,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。交上去還得被挑三揀四,說你這雜質(zhì)多,那水分大,扣掉一些斤兩。最后拿到手的錢,沒幾個,還得等很久。”
老王頭的嘴唇動了動,沒出聲。
“要是賣給那些走街串巷的販子,”李子明繼續(xù)說,“他們可能給價高,但人靠不住。今天來,明天就不來了。萬一哪天為了搶生意,或者被抓了,把您給供出來,這后果您想過沒有?”
這幾句話,每一個字都戳在老王頭的心窩上。他守著這門手藝,守著這些糖,每天最怕的就是這個。
“您有這門好手藝,能賺大錢,卻天天提心吊膽,覺都睡不安穩(wěn)。”李子明說。
院子里安靜下來,只有那臺榨糖機上落著的蒼蠅在嗡嗡作響。
李子明往前走了一步,從口袋里掏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營業(yè)執(zhí)照,遞了過去。“王大爺,您看清楚,我們是海城市正規(guī)注冊的汽水廠。我們是真心實意來買糖,也是真心實意想跟您合作。”
老王頭沒有接,只是低頭掃了一眼執(zhí)照上鮮紅的印章。
“我們不只買這一次。”李子明把自己的方案拋了出來,“只要我們的廠子還在開,您生產(chǎn)的糖,我們?nèi)家S卸嗌伲嗌佟!?/p>
“價格,我們不按國營的零售價算,咱們按國營的收購價。在這個基礎上,我們再給您加一成。現(xiàn)金結(jié)算,當場給錢。”
“最要緊的是,我們自己想辦法運走,找車、搬運,都我們自己來,絕不給您添任何麻煩。您只需要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在院子里生產(chǎn),等著我們來收錢就行。”
一個長期、穩(wěn)定、沒有風險,還能拿到比官方收購價更高現(xiàn)金的提議。
這番話對老王頭的沖擊,遠比直接加價要大得多。他最怕的不是少賺錢,是風險,是不穩(wěn)定。他那個叫狗蛋的孫子,還需要他養(yǎng)活。
他渾濁的眼睛在李子明和趙大剛臉上來回移動,像是在用盡一生的經(jīng)驗去判斷這兩個人是不是在說謊。
趙大剛也聽明白了,緊張地看著老王頭,大氣都不敢出。
許久,老王頭才吐出一口濁氣,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。
“你們……真能全要?”
“全要。”李子明回答得斬釘截鐵。
“不舉報我?”
“我們是生意伙伴,我舉報您,就是斷自己的路。我沒那么傻。”
老王頭又沉默了。他走到墻角,踢了踢一個麻袋,最后咬了咬牙:“行!就按你說的辦!”